次日一大早,众人便拿着祭祀之物出来,府门外早已备齐了车马,史彦、贾筱、娄氏以及奴仆们,都身穿重孝,前往贾氏祖茔,祭拜贾源。
众人原是一致劝陈夫人不要去的,陈夫人定然不依,道:“我从京城随了你们父亲返回原籍,为了什么?还不是为随时都能去看他一眼?今儿你们都去,我如何能不去?”
众人苦劝无效,也只得依了。因天气越来越凉,坟茔又在郊外,四处空旷无遮挡,更是有些寒凉,史彦便又命各人的丫头,都给主子包上一件斗篷在包袱内,只等到了那里再添换。
一路行来,只见凉风阵阵,吹的树木东倒西歪,卷起地上的落叶,恣意飘荡;不时有飞鸟悲鸣着,从天空掠过。凄凉的秋景,更是使得众人愁肠百转。
甄宁已经先一步到了祖茔,由贾代善陪着祭祀了岳父。因知道今天内眷们都要来,便回避在贾代善起居的房内。
不一时,内眷们也都到了。史彦下了车,忙去搀扶陈夫人,手指触及陈夫人的手臂,便觉得陈夫人的身体,有些轻微的发抖,忙道:“太太可是有些冷?丫头们带的有斗篷,我给太太披上?”见陈夫人点头,史彦忙转身,命丫头们将陈夫人的斗篷取来。
中秋忙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陈夫人的灰白色立领对襟素绫斗篷,递与史彦。史彦忙展开了,给陈夫人披在身上,又道:“今儿天气有点冷,太太不如到后面房舍内等一等。”
陈夫人摇摇头,并不说话。
史彦回头看时,只见娄氏已搀扶着贾筱下了车。贾源的坟茔前的供台上,祭祀之物已经摆下,只得舍了陈夫人,和贾筱、娄氏一起来到供台前。
贾筱便跪了下来,燃了香烛纸钱,遂放声大哭。
史彦和娄氏也忙在旁边跪下,陪着哭了一会儿,又劝贾筱。
却见贾筱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只是止不住。
史彦见此状况,忽又想起自己母亲亡故时的状况,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的肝肠寸断?任人再劝,也是无法止住悲声?竟不如让她好好哭一场,倒还好些。想到这里,便又陪着落泪不止。
正在众人呜呜咽咽之时,忽听得身后丫头惊叫之声:“太太!太太!”
史彦心头一惊,忙转过身,只见陈夫人倒在两个丫头怀里,便忙奔了过来。贾代善原是因为弟妇娄氏在场,不好靠近,只远远地看着。此时看到母亲倒了下来,也忙跑了过来;娄氏也要过来,只因贾筱哭得身子发软,要丢下她,只恐她也倒了下去,又听得身后声音不对,忙低声对贾筱道:“姐姐,太太有些不好了。”
贾筱只因沉浸在悲痛之中,先时竟没有听到身后丫头们的惊叫,听了娄氏的话,方才一惊,忙和娄氏,跌跌撞撞,也奔了过来。原在房舍内的甄宁,听得外面声音不对,也已从房内出来。
只见陈夫人面白气虚,浑身瘫软,竟是一动不动。
贾代善忙吩咐道:“赶紧扶太太上车,即刻回城!”一边又叫了一个小厮来:“火速打马回城,找了原先家中常用的申大夫到府中等候!”小厮忙答应了,骑了贾代善的好马,疾驰而去。
一行人也顾不得许多,七手脚,将陈夫人抬到车内,贾代善便陪着母亲在车内,命车夫回城。因又要急着回城,又恐车马脚步太急,颠着了陈夫人,只得命车马尽量稳当一些,缓缓回城。
史彦和贾筱、娄氏等人,也顾不得祭祀尚未完结,只留甄宁带着家人在此收拾祭祀之物,随后也坐了车,跟着陈夫人车后,依次进城。
及至进了府,申大夫已在客厅内等候。
几个媳妇儿从后面抬出藤条软凳来,将陈夫人放上,绕过客厅,穿游廊,一径来到房内,放下帷幔,方请了申大夫进去。
贾筱在耳房之中,只是对着史彦哭泣道:“嫂子,都是我没听你的话,惹出太太的病来。”
史彦忙劝慰道:“这事儿怎能怨的妹妹?太太原是自打老爷去了之后,就一直身子虚弱,今儿我本该极力劝止太太,不要往那里去的。”
贾筱忽又想起来,问道:“代仪兄弟,今儿怎么没见?我昨儿以为他与哥哥一起在坟茔的。”
史彦看了一眼娄氏,只见她脸上已是有些变颜变色,忙道:“代仪兄弟的事儿,等我回头有时间,再和你慢慢说,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咱们还是先顾着太太的事。”
贾筱也看出有些不大对劲,便也不再问了,依然只是叹气。
好半天的功夫,方听得院子之中,有送申大夫出去的响动。几人忙都走了出来,来到正房,只见陈夫人已醒了过来,心内方略略松了一口气。
贾筱便坐在陈夫人床头,拉了母亲的手,赔笑道:“太太可觉得好些了?”
史彦忙捧了一杯茶来;娄氏便扶起婆婆,拿了靠枕,放在陈夫人身后。陈夫人接了茶,轻轻啜了一口,叹道:“你们也不必着急,我刚才竟是看到老爷了。不久之后,我定要随了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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