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水，李莉同学显然平静了许多，她问道：“老师，我是不是很可笑？举止轻浮，甚至。。。。。下贱？”

江伟摇头说道：“不可笑，你很好，李莉同学。”

李莉同学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我从来不敢穿这么透的衣服，也没有男朋友，怕耽误学习，但是我一个农村来的女孩子，除了年轻，就什么也没有了。我见老师年轻，就出此下策，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不想就这样被赶回家。”

说话间，她又低声地哭泣起来了。

江伟问道：“我看你学习上很认真好学的，按理说，你不应该考不过，你应该能跟得上学习，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问题，北华大学的学生素质，应该是最好的。”

李莉同学惨然一笑，她问道：“老师，你知道北华大学的乡镇中学计划吗？”

江伟知道这个计划，但是对这些政策性的东西他关注得少，他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他只听得李莉同学缓缓说道：“北华大学是最好的大学，可是这样的大学，除了一些重点中学的佼佼者，又有谁考得上呢？广大的乡镇中学的学生想考取这个学校，想都不要想，于是学校出了一个招收乡镇中学考生的计划，名额虽然不多，但是有，比正常高考分数低了四五十分。”

江伟“哦”了一下，他说道：“低这么多？文科就罢了，要是理科生，招进来能跟得上吗？”

李莉同学说道：“是啊，进来是进来了，至于跟不跟得上就没人管了，反正学校的淘汰制度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这种低分数招进来的学生，尽管也很努力，但是跟不上的很多，我认得的几个这种计划中招收进来的学生，已经走了好几个，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江伟没有作声，他静静的听着，在北华大学这种聚集了最优秀学生的高校，这种低分考生努力学习还跟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那些优秀的学生也是很努力的，在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学生处于松懈状态。

李莉同学继续说道：“我家是农村的，我五岁时我爸爸出了意外去世了。”江伟一惊，他说道：“你从小没有了父亲，可怜。”李莉说道：“是啊，我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和我弟弟。”江伟问道：“你还有个弟弟？”李莉说道：“是啊，没有我弟弟，我这书也读不成了，凭我妈妈一个人在农村干农活，怎供得了我读大学，北华大学的学费很贵的。”江伟想，怎的她的经历和陈莉的经历如此相像，幼年丧父，母亲带着姐弟俩生活，弟弟不读书，出去打工供给姐姐读大学。

一切都太像了，他甚至怀疑这个女生是不是调查了他的经历再有备而来的，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才来这个学校不久，他从没有人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人际交往情况，只有教研室的几个同学和施教授知道他的女朋友的一点情况，但是那是杨颖，而不是陈莉。

他于是问道：“在农村通常不是重男轻女的吗？怎么你们家不是你弟弟读书，而是你读书啊？”

李莉同学擦了擦眼泪说道：“是啊，像农村我家这种情况的，通常是儿子读书，而不会让女儿读书，但是我弟弟成绩不好，她跟我说‘姐，我成绩不好，高中都考不上，我就不读了，你读吧，也为妈减轻点负担’，我妈打他骂他，要我辍学回家，要让我弟回学校读书，我弟却死也也不回去了。”

江伟想道，这点倒跟陈莉家情况不一样，陈莉妈妈好像没有这么激烈，好像只会自己受委屈，而不会责骂儿女。

李莉继续说道：“我还没有跟你说我妈是什么情况，我妈做事很泼辣的。她见劝不动我弟弟，就老骂我，不让我读书，说我害了我弟弟，没有我，说不准我弟弟还会回学校，她老要我回家干农活，我就老躲在学校不回去，好在我们是寄宿学校，我也有地方住，但是我妈断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着我弟弟小小年纪在外打工我才读过来的。”

江伟说道：“那你弟弟对你还挺好，你有一个伟大的弟弟。”

李莉接着说道：“是啊，我弟弟为我做出了牺牲，他为我做的还不止于此。我们是农村，像我们家这种情况，我弟弟很有可能讨不到老婆，于是我妈就不管我读书不读书的，她把我拿去跟人家换亲，给我弟弟换了一个老婆，换完之后，我妈和那家人就直接来到了学校，要把我带走，那个时候我正读高二，我哭着不愿意跟那家人走，由于我妈妈在场，老师们虽然帮我阻拦，但是也不好违拗我妈。”

听到这里，江伟像听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一般，他着急的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李莉看了江伟一眼，说道：“正拉扯间，我弟弟不知道怎么得知消息，他跑到学校来了，他也不管我妈在场不在场的，跟那家人打了一架，那次闹得可凶了，后来我妈跟那家人走了，只留下我跟我弟了，我抱着我弟痛哭，我弟安慰我说‘姐，没事，以后再没有人来烦你了。’他怕我心里负担重，他还说道‘等你考上了好大学，以后找了好工作，再帮帮我就好了，就当我先在你这儿落个人情。’经过这件事情后，我跟我妈的关系明显生疏了，只是后来我考上了最好的北华大学，我们的关系才有缓和，我就是靠着我妈和我弟的供给才走到了这一步。”

江伟静静的听着，他在心里将这位学生的经历与陈莉做了个对比，他想，她们确实有很多相像的，但是也有很多不相像的，相比之下，陈莉和她妈妈的关系明显比这位学生与她妈妈的关系好多了，尽管陈莉妈妈恐怕与陈莉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但是有一点她们是相同的，她们都有一个为她们做出了牺牲的弟弟。

李莉继续叙说道：“我弟弟和我妈供着我读大学，我也一直是我弟弟的骄傲和希望，可是如果某一天我灰溜溜的被学校开除回家了，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回家，我都没脸见我弟了。”

她的话终于说完了，她在那安静的坐着，她满含期望的看着这位比她还小几岁的老师。

江伟没有作声，她以为他不同意，她又哭了，说道：“老师，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时间地点你定，只求您放过我，我不想回家，我怕。。。死，我也不想死。”

江伟的心软下来了，他说道：“把你的宿舍电话号码写下来，你先回去吧，明天在宿舍等我电话。不要跟任何人说你来过我这儿，也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会跟你打电话。”

李莉抽抽泣泣的站了起来，她看了看这位既没有拒绝她、也没有明确答应她的老师，她终于还是走了。

教研室终于安静了，江伟怕还有人再来，他收好了试卷，他锁上了门，他也离开了。

虽然是七月份，但是时至半夜，也有点凉爽了，这是典型的华北地区的城市的特点，白天再热，晚上也凉爽了。

江伟决定帮他们，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帮他们，以及他可能受到的处罚。

他忧心忡忡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担心两个学生的处境，但是他也没有好的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江伟看了看时间，大概是八点钟，这个时间大概是学生们从宿舍出发去教室上课的时间，他拨通了西京航天大学杨颖宿舍的电话，当他听到杨颖与往常一样平静和热烈的声音时，他放了心。

杨颖却很意外江伟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江伟给她打电话，从来都是晚上，早上打来这是第一次，杨颖高兴的说道：“怎么现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呢？我正要去教室里复习准备最后一门考试呢！”

江伟在电话里问道：“你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没有不过的吧？”

杨颖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说道：“我尽管不是如你这般是最优秀的学生，我的成绩也是很好的，怎么会突然问我考试不过了呢？到目前为止，我可是门门都是优的。”

江伟笑了起来，说道：“也是，颖儿是最聪明的。好了，我没事了，你赶紧去教室里复习准备考试去吧。”

他准备挂电话，电话那头杨颖叫住了他，她说道：“呆会，你没什么事情吧？”

江伟说道：“没什么事情了，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

杨颖在那边咯咯笑了起来，她说道：“想我就想我好了，说什么想听我的声音？暑假就要来了，我先跑你那儿去住一阵子再回家。”

江伟说道：“好，我认得我们班的一个女同学，她经常不在宿舍，我跟她说说，让你住她的床位。”

杨颖笑道：“又是一个陈姐姐般的女同学吗？”江伟笑道：“不是，人家老公孩子都有了，三十多岁呢。”杨颖说道：“逗你的，那最好了，住宿不花钱，还能冒充一下女博士。”

给杨颖打完了电话，江伟想了想，他想，现在离八点半还有十几分钟，陈莉也该到了办公室了吧，他于是拨通了陈莉办公室的电话，不成想，陈莉刚刚到办公室，接到这个电话让她很是惊喜和意外。

她欣喜的说道：“你真的会给我打电话阿？还是现在这个时间点？”江伟说道：“怎么不会给你打电话？多少年的老同学，打个电话说说话也是正常的吧？”陈莉笑道：“正常，我这边办公室没什么人，说话很方便，你那边人多吗？”江伟说道：“我在宿舍里，也就我一个人。”那边陈莉说道：“那就好，我挺想你的，那天我跟着你们去了火车站，你明明知道我会去，我看到你回头到处望了，你干吗不过来找我说话？”

“咳，咳，”江伟在那边显然呛了一下，尽管他没喝水，“别瞎说话，你还是赶紧相亲去吧。那天在火车站我没看到你，要是看到你，我就和颖儿过去跟你说话了。”

陈莉也不恼，她说道：“颖儿是你老婆吗？现在就这么怕她，我一说点什么你就把她拿出来当挡箭牌。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话也不能说，憋屈的很，现在说话方便，就不能说点亲密的话吗？”

江伟无奈，说道：“你再这么说，我就挂了阿！”陈莉说道：“你要敢挂，我就避着颖儿去北京找你。”江伟说道：“咳，说正事。”陈莉说道：“行，你说正事。”

江伟问道：“你工作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比如，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陈莉很纳闷江伟怎么忽然问这个，她完全不知道江伟的心情和心境，她说道：“我工作挺好的，没什么难题，更没有什么所谓过不去的坎，你也知道我们主任这个人了，她对我还是很照顾的。”江伟终于放了心，他说道：“没有就好，那我挂了阿。”电话那头陈莉叫住了他，她说道：“等会，你还好吧，你没什么事情吧？”江伟说道：“我很好，没什么事情。”陈莉说道：“那我也跟你说个事情，暑假里颖儿肯定要去看你，那我就不去了，但是国庆节她肯定过不去，她要复习考研，那国庆节我过去看你吧。”江伟说道：“你别过来，国庆节北京到处都是人，住宿也贵，我请不起你。”陈莉说道：“你可以心狠点，把我扔到过街地道里睡去，你自己跑回宿舍睡去。”江伟无法，说道：“那再说吧。”陈莉笑道：“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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