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六章 关于抉择(艾科:并非两个侧面)(1 / 2)冬日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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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害怕失去你。艾科又念了一遍。

看完了吗?死神不耐烦一问。

艾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纸片的那句话上。没有标点符号,没有上下文。一眼看去字迹也极为平常,不存在震惊世人的飘逸书法。就意思上来说,意义也并不明朗。在常人看来,‘我只是害怕失去你’也就是一句不明所以乃至不解风情的话语。要是谁对常人突然说出这句话,恐怕会让人尴尬至极。

可在艾科看来,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可谓比最清澈的井水还要深不见底。并非仅仅在于话语本身涉及到的双方,还在于话语本身透射出来的关于生死的阐述。

莉莉她,生日宴那天晚上,她说出了那句话:不,我愿意同你结婚。

“我只是害怕失去你”这句话也许正是她那一刻内心所倾注的感情。她也许就这么站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张牙舞爪地向着周围的人宣示自己的主权。但她心不在此,她此时此刻仅有的是害怕与感动并存的纠结。

她渴望着我,但又不像伤害我。她爱我,但害怕失去我。

艾科深深吸了口气,又长而舒缓。

“死神大人。”他淡淡地说,“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死?你不是早就体会到了吗?死神讥讽。

那只是对我而言的感觉而已。艾科回答。

对你而言的感觉?不管是对你还是对谁而言,本质都是一样的。讨论这个能有何意义?还能把死分个三六九等不成?

你说的对,不管对我还是对其他人而言,死都是一样的,都是堕入深渊抑或升入天堂。在这个世界上不再留下自己散发出来的温度,并非什么隐喻,而是让人能深切感受到的肉体发出的热。仅仅是关乎到自己的死而言,这是对的。艾科说。

但是啊,艾科捂住心口,呐喊道,热不单单只有肉体发出的热,还有心发出的热。人的死,并不会让心发出的热消散。在一定程度上,心的热还会自某些点继续散发余温,甚至还会相互传递,持续扩散。所以,通过我对死的体会,我终于理解了一件事。

死神的黑影连连摇头,陷入无可奈何的失望当中,他问:什么事?

在说这个之前,艾科说,我想谈谈我的母亲。在常人看来,我母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直接地讲,她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就像大多数母亲那样,她生下作为婴儿的我,怀抱我。好不容易从夭折的危险中存活下来,我比大多数孩童要幸运地茁壮成长起来。即使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母亲还是时常以小孩的姿态怀抱着我,牵我的手,给我讲故事。她接纳我的坏脾气,容忍我的肆意妄为。她义无反顾地支持我自己思考。我不高兴时逗我笑,我哭的时候她也哭。说到底,她永远都在无条件地爱着我。所谓母亲这种身份,正是人世间最为无私的爱的承载体。

母亲死的时候,没人能救的了她。一群群庸医恬不知耻地乱下处方,加剧母亲的病情不说,还心安理得地拿着大量报酬离开。那些接受过母亲恩赐的卑贱之人,于母亲生前是一副嘴脸,于临近离开人世时又是另一副嘴脸,而他们唯一不挂在脸上的便是对我母亲深切而诚恳的同情与怜悯。他们只会强装悲伤,全是无耻的虚张声势。

母亲死后,我躲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月没出门。那一个月,有一种莫名的悲怆在我心中滋生。就像心底里沉甸甸的一块石头顿然被撬开一般,一股无可名状的空虚充斥着我的身心。很快,一股戾气开始吞噬空虚。我痛恨人世间的绝情与不公。为何无耻之徒能安然活得潇洒,母亲却非得遭受无情病痛和背弃最终离开人世?我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个世界的冷酷。我也开始痛恨上帝,痛恨上帝的无能。我甚至有了一种冲动,我想要自己成为上帝,去打倒人世间的绝情与不公。

那是我人生头一次对这个世界抱有决绝的悲意。

死神打断: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可不是来听你怀旧的。

我想说的是,母亲的死并非她一个人的事。她的死作为我生的烙印永远留存。

你在胡说什么?死神怒吼。

我没有胡说。艾科义正严辞地反驳。

我现在总算知道,艾科说,死和生并非人世间的两个侧面。死和生是相同的。

我否定你!因为我是死神!我掌管着死!死和生是绝对不同的两个对立面!

艾科不顾一切地呐喊起来:你不是!因为我知道我的死并非我一个人的事。我死了,莉莉会失去笑容,会悲伤,会哭泣,甚至会绝望。如果我死了,我的所有一切都将定格在死的这一刻,以一种无法释怀的形状永远留存在她心中。

那又能如何?死神怒问。

所以我不能死!艾科呐喊,我要回去找莉莉,我要跟他说,我对不起她,我一直以来都错了。

你哪里对不起她?你哪里错了?死神又怒问。

我本应该做的是把母亲的死以扎实的根基铺垫在心的土地上,用以滋润母亲生前留给我的嫩苗。但我却是一味地活在母亲死去时给我留下的深沉悲痛之中。悲痛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变得无情,变得偏执,让我一直没能察觉到莉莉的心情。所以我的所作所为严重伤害了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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