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艾略特的少年,巴德斯见他和他母亲一起坐着吃同样的饭菜,只是和他们四人隔开而坐,从头到尾以睥睨的眼神看着这边。特别是看着巴德斯,巴德斯能从头到尾感受到少年眼里怨恨的意味。
我知道你很想变得厉害起来,可那又能怎样?再说明天我就得走了可不是?巴德斯以眼神这么对他说。少年或许是理解了这眼神的意味,沮丧地低下了头。
单纯的少年。巴德斯嗤笑着心想。
饭饱之后,天色已全然黑下来。女人把四面薄被子搬入小屋子,巴德斯四人纷纷倒头大睡。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他们已经有三天没怎么睡过好觉了。
可巴德斯睡不着,就像前两天那样,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并非森林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身处萨鲁芬,他觉得自己并不习惯萨鲁芬的气候。
巴德斯看着小屋子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像一滩黑水。天花板没有一点缝隙,毕竟原本是用来储物的场所——特别是对干燥要求更高的木头与草料——因下雨而受潮可不好办。风从墙壁透进来,南方的夜风有时也会冷飕,盖上被子看来是正确的。蛙声、流水声、偶尔传来的鸦叫和猫头鹰的咕咕声,似乎在演奏一首安眠曲。可安眠曲对巴德斯并无效果,他依旧睡不着。
叹了口气,巴德斯起身,悄悄打开门,关上,来到外头。
抬头看天。雨,还没下。风吹过,很舒服。
“不赖。”巴德斯伸了个懒腰。
环视一周,昏暗,但不至于看不清。
走到圈养羊的围栏边,羊已然被提前锁入一侧的棚子内,很显然是为了预防半夜来雨而设的避雨区。
围栏内静悄悄的,空空一片。巴德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收养他的老人家也养牲畜,相比这里还多了一两头乳牛。同样是夏天,同样是夜晚。少年巴德斯来到围栏内。羊儿们前肢下跪,后躯侧卧而睡。牛则站着睡,眼睁得大大的,憨然而不具攻击性的大眼睛。少年巴德斯平躺在牛羊簇拥下的草地上,望着满天星辰,不思考什么,脑内一片空白。数星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在牛羊堆里数星星,无论如何都无法数得清楚,稍不注意就会被牛打喷嚏的声音干扰从而失去方向。他总是在草地上渐渐睡去,老人家不管,也就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被牛羊的叫声吵醒。
“也有过那样的时候。”巴德斯喃喃一声。也有过那种宁静的生活。当一个樵夫,当一个放牧少年。也有过这种宁静而毫无纷争的生活。
突然间,巴德斯脑海里跳出一个想法,如果现在像那时候一样睡在眼前这围栏里,或许能够睡得着。
巴德斯正打算跳过围栏,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半夜可能会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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