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虽是说可以上船,几人看着他脸色,却仍是一脸寒冰,不由地都皱着眉头,唯恐这船上藏着什么。
几人拥着赵歧上船,身后车马中的儒生们都是奔月旦评来的,自发成了队伍,因知道赵歧大师也在其中,故而人数越发众多,这十几艘船怕是要挤一挤了。幸好阳城到阳翟也是不远,又是冬季,西北风正盛,半日光景足以抵达,挤一挤也是无妨了。
尚未进舱,卢植便先行一步叫道:“康成、子师、伯阳,赵歧大师来了!”话音未落便听得船舱里惊声四起:“什么?!”然后便见郑玄领着两人探出身来,一见赵歧身形,也不顾是否方便,便深深施礼:“果然是大师,玄见过大师。”
“多年深交,何必拘于俗礼?”赵歧哈哈一笑,扶起郑玄,便领着众人进了舱。
船舱本算宽敞,左右开了四扇窗,不过一下子进来六七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辛评亲自收拾席位,也不设主座,众人便围成了一个圈。赵歧颇为眼尖,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头上抓个髻儿,粉妆玉琢,甚是好看,学着大人模样端坐得极正,依偎在雒阳令周异身边,不禁问道:“这小娃娃是哪里冒出来的?谁家的孩子?”
周异笑了笑,道:“便是犬子周瑜,来,见过赵歧大师。”说着抬手便把周瑜推起来,周瑜年纪虽小却不失大气,冲赵歧方向深深拱手作揖:“小子周瑜,见过大师。”
“嗯,好好。”赵歧不知怎地,一见周瑜甚是高兴,手抚长髯连连点头,笑道:“小娃娃不错,可堪大用,可有字么?”
周异不由哑然,一边让周瑜坐下一边笑道:“不过九岁,哪里取得了字,大师说笑了。”
“老夫可不是说笑的人。”赵歧却看上去颇有兴致,指着身边的陆允道:“这江东陆家的陆允娃娃,不过十六岁多些,却已经很是持重,虽说字差些,也是有字的。”又指着周瑜道:“你叫周瑜,依我看,你便字公瑾吧。美玉之瑜,当为好璧之瑾,伯阳你看如何?”
“大师取的字号自是最好。”周异自是高兴,冲周瑜道:“还不谢谢大师。”
周瑜知道二十岁弱冠方能取字,如今赵歧倒是高兴,替他提前取了,自然很是兴奋,起身连连行礼道:“小子谢大师赐字!”
两下欢喜,辛评便知道无妨,起身道:“众位先说话,评去命开船。”
阳城之下、颍水之上,十余只大船扬帆起航,浩浩荡荡地奔南而去。
船舱内,赵歧指着陆允身边的一名青年道:“这是老夫侄儿赵戬赵叔茂。”
郑玄点头道:“不劳介绍,这位是太学赫赫名士,和汝南太守赵谦大人之子赵俭并称为太学‘二赵’,名字相近,行事之风也大是相同,可谓明雅风流矣。”
“戬愧不敢当。”赵戬谦虚点头,又冲郑玄问道:“先生知戬已久不在太学,不知这一次公勉可在?”
郑玄摇头道:“他不在,前些日子魏郡太守孙原奉天子诏令前往太学征募掾属,此刻想来已在魏郡了。”
“这却错了。”赵歧一笑,冲二人道:“赵俭那个小子和这位新任太守孙原孙青羽都不在魏郡,此刻都在颍川藏书阁和许文休坐而论道。”转头看着赵戬,补了一句道:“依我看,你也去魏郡,倒是两全其美。”
赵戬哑然,这边郑玄、卢植也是一脸惊讶,正要说话间,整座船舱里亮起了绚烂的蓝色光芒,刹那间遮蔽了所有视线。
那一瞬间,冷若冰雪,森若幽冥,如坠地狱。
“伧啷——”
长剑离鞘,所有人都只望见一道蓝色身影瞬间闪过,相伴而出的是一抹蓝色的光芒。
“铿!”
金属交击之声传来,两道身影同时凝固。
一柄黝黑匕首悬空而住,尖头锋芒正指郑玄后脑,相距不过四寸。
一柄剑,隔住了这柄匕首,一柄通体森寒幽蓝的长剑。
有了这一柄剑,这四寸便成了天地之隔,再不能进。
蓝色衣衫宛如浩瀚深海,尽敛汹涌磅礴,只余目光中冷漠怒意。
那是一个黑衣人,身体贴在船舱顶上,不知道他是如何身处在船舱之中的,那瞬息而出的杀着竟如此轻易便被一剑封住,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两道目光怦然交错,仿佛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悄然绽开、又悄然消逝。
“你是谁?”
陆允长剑横甩,匕首沿着剑身横掠,迸发出无数火星。
“铿!”
剑锋横震,磅礴剑气登时如海浪肆虐,登时将两扇船窗震碎,木屑崩乱四飞,黑衣人和陆允的身影瞬间消失,紧跟而来便是一道血光飙射,洒在了船舱里。
随后,归于平静。
没有黑衣人的身影,也没有陆允的身影,只留下四散倒地的人和一地凌乱的木屑。
还有印在船舱正中间的长长的一道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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