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瑱并不介意那人的长相，见他虽然形容显得猥琐，但双眼炯炯放光，刚毅坚卓，不像是一般人物，于是唤他近前来说话。

那人迈步走进帐内，走起路来却是身形歪扭，似乎有点跛足，但神情自若，俨然不可侵犯之状，毫无自卑之意。

李瑱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吐蕃将领实情？”

来人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还未开口答话，旁边高仙芝赶紧说：“禀大都督，此人乃是末将府中侍从，名叫封常清，因文笔尚佳，所以末将带在身边充为军中书记官。”

那人接话道：“谢高……高大人引见，小人正是封常清，蒲…..州人氏。”

原来这个封常清说话还有点口吃，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小人自幼在安西长大，听得懂突厥文、吐……吐蕃文、粟特文、大大食文，就是说起来……费点劲。平时也多……多有关注西域诸国动向……

那郞支都乃是吐蕃王子，自幼跟随高人学得怪异功夫，身藏一法宝名为如意雪莲，祭在空中发出刺眼白光，晃得人眼不能视物，雪莲打将下来防不胜防；

铁刃悉诺罗更是吐蕃名将，善使一对狼牙棒，有……那万夫不当之勇，更为厉害的是此人也有一门奇术，与敌将交手时突然放出一团青烟，烟雾中藏有一颗碗大大的珍珠，打在人身上轻则筋断骨折，重则一命呜呼，他被列为威震全吐蕃的……‘八大神獒’之一，八大神獒各自身怀绝技，据说吐蕃王全赖此八将开疆拓宇，扫平吐蕃各部族，一统青藏高原。”

帐中诸将耐心听得封常清如数家珍般的介绍，俱吃一惊，李瑱也是皱了皱眉头：“敌将有道术在身，我等务必小心应对，莫要轻敌。裴侍郎，本都督听闻你也有一个叫‘风雷珠’的法宝在身，昔日领兵作战凭此宝屡破敌军？”

裴宽答道：“大都督，末将雕虫小技而已，安西军久战在外，军中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不乏道行高深之人。”

李瑱道：“诸位将军，吐蕃军非拔汗那叛军可比，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之战务必全力以赴，退帐！”

“封常清，本大都督即刻提升你为大都督帐下参军，随时帐前参议军情。”李瑱又对封常清特别说了一句。

众将得令纷纷告辞离开中军大帐。李瑱把裴宽、高仙芝、段秀实、郭子仪与封常清留下叙话。

李瑱问高仙芝、段秀实和封常清道：“我想了解驻兵在西面的呼闷城大食将领的情况，你们可知晓？”

高仙芝道：“末将从未与大食军交过手，段参军和封参军可能知道的更多些。”

段秀实先答道：“大食军在呼闷城的主将为萨乌德、副将叫阿布什，均为大食国中骁将，但并未听闻两将有何异术在身。大食人在其天方国教的激励下士气高昂，无所畏惧，作战颇为凶悍。”

李瑱问：“你们谁可去过大食，他们风土人情如何？”

高仙芝和段秀实都摇摇头，唯有封常清答道：“小人在跟随高……高将军之前曾去过西域吐火罗*以西地界，那里属于大食国的……呼罗珊督府。大食地域辽阔，东西横跨万里之遥，大食王名叫那个末换，性情暴虐残忍，国民皆惧。大食王在其国东部设立呼罗珊总督府，以之统辖广袤的东部地区。呼罗珊总督名叫朱……朱奈德，为大食国股肱之将，拥兵二十余万，呼罗珊的兵力超过其全国的三分之一，目前驻扎在拔汗那国呼闷城的那个……萨乌德和阿布什两员悍将都是其属下。”

封常清停顿了一下，看李瑱聚精会神的听着，于是继续说：“大食国人与我国人不同，男人长着高鼻子，深眼窝，脸上胡须浓密，把半个脸面都占去了。”

在场的几人一听，哈哈大笑，封常清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女子面色白皙，但出门都戴着面纱遮挡面部。大食人极重天方教，礼节颇为繁琐，一天要拜五次天神。他们不饮酒，喜欢系银腰带，佩挂银弯刀，大食弯刀也与我横刀不同，刀刃弯曲却也一样锋利。大食国土大多荒芜多沙，不可耕种，国民都是以游牧打猎食肉为生。大食产良马，高大健硕，奔走如风，非……非一般骏马可比。”

李瑱问：“你可曾见过大食军作战是什么光景？”

封常清答：“小人未曾见过大食军作战，但在呼罗珊与当地人饮食聊天时听说大食将佐刀法纯熟，骑术精湛，作战勇猛，且多有一些能人异士胸怀奇术，有魔戒、宝瓶、神灯等法物中藏有神灵或异鸟、有锁人魂魄的……旗幡灵符，还有能飞的地毯，与我中土道术不……不尽相同。据说呼罗珊总督朱奈德就自幼得异人传授一只上古青铜瓶，内藏一铁爪神鹰，凶猛异常，临阵作战时时常放出此鹰，伤人性命。”

李瑱听完，端详着封常清那一双有点斜视的眼睛，想了想便问：“封参军双眼异于常人，乍看起来虽像天生病态，但我看似乎是后天练习上乘功力所致？”

郭子仪也说：“末将观封参军双目，也有此疑问。”

封常清一惊，拱手道：“大都督厉害，小人确实自幼拜师学艺，习得一门开眼放光的道术。却因长期修炼，致使双目视物不正。”

郭子仪笑道：“封参军目不正、腿不正、言不正，可谓三不正也。”

众人哈哈大笑，封常清也并不生气，微笑不语。

次日清晨，渴塞城东门外的旷野上，旌旗招展，鼓声如雷。

数万唐军和拔汗那军已经排开阵势，征西大都督李瑱骑玉麒麟矗立在宝纛大旗之下，身旁是拔汗那王阿悉烂达干跨马而立，身后段秀实、郭子仪、程千里、独孤峻、裴宽、刘希暹、高仙芝、仆固怀恩、王滔、封常清十人从右至左一字排开，等候城内的吐蕃及叛军出城会战。

不一会，只听城门大开，先是两列吐蕃骑兵高擎着大旗奋勇而出，随后数万吐蕃拔汗那联军鱼贯而出。但见大旗分开处，七八员将领簇拥着两员主将缓缓前行，正是吐蕃王子郎支都与拔国反王阿了达。

两军阵前对垒，军威雄壮。

吐蕃联军摆好阵势后，但见对面唐军飘扬的大旗之下，也有十位将领威风凛凛地跨马而立，中间簇拥着两人，其中一人紫金烈焰盔，黄金锁子明光甲，坐下玉麒麟；另外一人则是从拔国逃出的前国王阿悉烂达干。

李瑱见对方已经排好阵势，对身旁的阿悉烂达干说道：“阿悉烂王，你可上前说两句话。”

阿悉烂达干点头应允，一拍坐下马走出阵来，高声喊道：“对面的拔汗那将士们听着，孤乃你们的国王阿悉烂达干，因叛贼阿了达勾结吐蕃、大食，发兵反叛，攻陷我都城，阴谋篡位，逼迫孤远走他乡。如今孤已请得大唐天兵到此，一路望风披靡重回故都，定要严惩反贼，驱除吐蕃大食外敌。将士们，孤平时并没有亏待你们，望及早悔悟，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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