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公共交通开办的很晚,一直到1924年才有有轨电车。在这之前,都是洋车的天下。尤其是那些有身份的人出行,都是坐洋车的。有些大学教授常年包着一辆洋车,胡适后来自己买了一辆洋车,还专门雇了一个车夫给自己拉车
拉洋车的都是很穷的苦力,他们是买不起洋车的人,一辆全新的洋车要一百到一百二十个大洋。穷苦人连饭都吃不饱,谁有这钱啊?所以他们都是从车行里面拿的洋车,每天跑完活儿之后,交车的时候会把当天的份子钱交上去,这叫车份。
拉洋车的分黑白两班,白天是早晨出来,傍晚六点左右交班。晚班是从傍晚六点开始,到夜里十二点结束。车夫把车交回车行的时候,才会把今天的车份交上去。
现在差不多六点了,正是交班的时候。
现在也正好是饭点儿,天桥这儿本来就是热闹地方,洋车还是挺多的。高杰义他们寻摸了一圈,就找到了合适的洋车,但是在价格上却是遇到了难处。
“再给落落价儿。”高杰义又一次劝道。
车夫金老毛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啊,真不能再低了,你们是仨人,这得三辆车吧。天桥到前门大街,至少得十个铜子儿,你们就给二十,这怎么拉呀。”
高杰义振振有词道:“怎么就不能拉了,你看我这么瘦。还有我旁边这位,这不过就是一小孩子,我们俩加一起也不过一个大人的重量,顶多算一车吧。我们三个人做俩车,二十个铜板刚刚好。”
金老毛连连摇头:“不行,这样的活儿是没人干的,我们这几辆都是新车,全新的好车,一般跑前门我们都是要十三个铜子儿的,十个都少了。俩人一车,还十个铜子儿这没人接的。几位爷,您再多添点吧,我们穷拉车的也不容易。您几位都是衣着华贵,都是上等的人物,您多赏几个子儿,我们也多碗饭吃。”
高杰义眉头也皱了起来,心想我要是钱够的话,至于跟你这儿讨价还价吗?
金老毛捻着下巴上那颗痣上的一撮长毛,他也是因此才得了这个外号,被人叫做金老毛。他眼巴巴瞧着面前几人,瞧这几个人穿着都不像是穷人啊,全是崭新的大褂,一看就是上等的面料,头上戴着的全是青缎的瓜皮小帽,就连脚下的千层底的青布鞋也很新。尤其是高杰义架着的那张鸟笼子,这不是一般人家玩得起的呀。
别看秦致宝不怎么给这俩孩子什么零花钱,但是给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很不错的,每年都会做好几身新衣服的。
这年头大多数北京人都是这样的穿着打扮,出门都是穿大褂,戴着青缎或者黑缎的瓜皮小帽。女孩梳的都是辫子,已婚妇女盘的发髻,当然现在新式女学生就不遵守这套老规矩了。车夫,瓦工一般戴的是毡帽。
吕杰诚小声对高杰义说道:“师哥,要不我们还是走过去吧,就四里地儿,不算太远。”
金单也点了点头。
金老毛见几人有想走的心思,他嘴巴顿时张了张,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旁边有一个跟金老毛差不多打扮的年轻小伙子走了过来,而且这一看就知道是亲爷俩,因为这小子下巴上也有一颗痣,痣上也长了一撮黑毛,他说道:“爹,接了这单吧,俩人就俩人吧,我年轻,我不怕累,我来拉车。”
“可是……”金老毛面露为难之色。
年轻小伙子劝道:“爹,别再耽搁时间了。”
“唉……”金老毛叹了一声,用力攥了一下脸上的那根长黑毛,堆满了深深的皱纹的黢黑老脸上顿时抽搐了一下,最后他也只能道:“行吧,上来吧。来,赶紧跑一趟。”
吕杰诚兴奋地跳了两下。虽说现在北京城里有好几万辆人力车,但是在这个大家普遍都很穷的时代,还是没几个人舍得坐的,吕杰诚长这么大也没坐过几次。
金单却是先把目光看向了高杰义。
高杰义深深地看了这对父子一眼,想了一想,然后笑着道:“那就多谢了,上车吧。”
拉车的两父子赶紧让开上车道,把车子压下来,让客人方便上车。等客人都上去了,他们才去后座上把帆布篷给翻下来,省的等下跑动起来,让夜风刮到贵客。
高杰义和吕杰诚师兄弟俩人上了年轻小伙子的车子,上了车后,高杰义坐在座位上,伸手摸了摸坐垫,还挺软和,底下还垫了弹簧,坐着挺舒服的。车子里面也弄得挺干净的,是个不错的新车,而且看的出来这小伙子对车子还挺爱护的。
金单也上了金老五的车。
金老毛和他儿子,两人把车杆子抬起来,眼睛直盯着前方。
“走。”金老毛大喝一声,两人同时发力。
拉洋车最费劲儿的就是起步这一下,真正跑起来反而没有那么累。只见金老五黝黑的脖子上瞬间爆起了青筋,脚下的破烂布鞋用力蹬着地面,穿着的黑色长裤带着绑腿,那绑腿都被肌肉涨得紧紧的。
俩父子如同两头豹子一样往前冲,高杰义都没感觉怎么大的晃动,车子就迅速跑动了起来。
高杰义坐在后座看的真切,年轻小伙子是用双手的虎口压着车杆子在跑的,并不是两只手紧紧攥着的。
眼前这个小伙子水平不错,拉的又快又稳,高杰义坐在后座都感觉到非常舒适。
“你叫什么名字啊?”高杰义问前面那个小伙子。
年轻小伙子大声回道:“回您的话,大伙儿都叫我金小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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