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武抱拳道:“多亏赵兄找到犬子,小弟我昨晚寻遍了村里村外,只是徒劳。”
“你自然找不着,你猜他去了何处?”
“弟实不知。”方武摇头。
赵叔叹了口气:“这崽子,竟然夜闯彘林!”
“竟有此事?”方武不可思议,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方兴不敢抬头,弱弱道:“孩儿为老彘王穷追不舍,不得已躲进了彘林。”
“一派胡言!若果真遇见老彘王,你还有命在?”方武扬起手来,作势就要劈头打下。
“兄弟莫急!”赵叔赶忙伸手拦住,道:“等老哥走了,你再打不迟,不过……”
“赵兄有话,但讲无妨!”
“方兴明日须去巫医处一趟,按赵家村规矩,进了彘林禁地,自要去祓除邪气。”
赵叔本意是带方兴见完其父,便往巫医处押送。但此刻见了好兄弟,心里一软,便宽限到次日。
“这……”方武面露难色。
赵叔道:“为兄知道你和巫医多有龃龉,但既居于赵家村,也须入乡随俗不是!”
“那是自然!”方武叹了口气,“既如此,明日便让犬子随赵兄走这一遭便罢。”
“谢过,兄弟保重!”赵叔辞别方武,便带着茹儿归家。
等到赵叔父女俩走远,屋子里只剩下方家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方兴见父亲沉默不语,便跪倒在地,道:“孩儿给爹惹了麻烦伤,请爹责罚!”
“起来回话,”方武淡淡道,“男子汉顶天立地,说跪就跪,成何体统!”
方兴称是,赶忙起身。父亲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本以为会被重重责备一番,却不料竟风平浪静。
屋内采光不好,方兴取来火石火镰,点起桌上装盛兽油的灯台。透过飘忽不定的昏暗灯光,方兴悄悄瞟了一眼父亲。
方武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惫遢的脸庞上,刻着两道深深的刀疤,诉说着曾经和赤狄人搏斗时,那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瞬。
“爹,昨日突袭暗哨的,可知是何人?”方兴想打破尴尬。
方武这才道:“昨日共有三位村民遇刺,死状相同,乃是赤狄鬼子一贯手法。为父所愁之事,便在于此。”
“这么说,赤狄鬼子又来寻赵家村晦气?”
“只怕此次不同寻常。”方武沉默了许久,盯着方兴道,“近来赵家村不太平,你切莫再任性胡闹,四处走动。”
方兴知道父亲在责备自己,赶忙道:“孩儿真是被那老彘王追进了彘林……”
“可否受伤?”方武似乎对过程不太关心。
“没有,彘林里面除了老彘王,还有……”方兴刚打算对父亲说起赤狄斥候之事,但转念一想,恐泄露老胡公的机密,赶紧打住不言。
“起身我看。”
“诺。”方兴站起身,转了一圈,让父亲检查一番。
方兴衣裳本就简陋单薄,经过昨夜的摸爬滚打,变得更加肮脏破旧。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被方武按得哇哇乱叫。
“没事便好!”
方武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大敌当前,方兴还是能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关心。
“爹莫听赵叔之言,孩儿只是在林中迷途,暂歇一夜,不曾中邪。”
“为父自然信你。”
方兴如逢大赦:“那爹你快向赵叔求情,我才不去看那劳什子巫医!”
“巫医处还是不得不去。”方武无奈,摇了摇头。
“为何?你说过,巫术皆是邪法!大周开国后,民间就取缔巫术了不是?再说,赵家村那个老巫医,总是寻爹晦气,一看便不是好人!”
方兴想起巫医那张丑陋的面庞,令人作呕,歇斯底里起来。
“话虽如此,可你赵叔是村里话事之人,他自有分寸。”
“赵叔能有什么分寸?他说我读书认字乃是百无一用之废物,还不让娶茹儿过门!”方兴口不择言。
“胡闹!休得多言,做饭去!”
方兴满腹不平,但也不敢忤逆父亲。只得默默找了些粟米,放在陶鬲里蒸煮。不一会,方兴把喷香的米粥端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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