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们的信号,等日子一到,希望你们不会让我们失望。”蛮族人看向了北原人。
双方就此别过。
这场谈话看起来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只不过此时已经到达了尾声,吕正蒙虽然不敢相信寒州的人私通外敌,但无论是他所见还是所闻,都逼得他不得不相信。
——蛮族人要攻打中北城踏上北原的土地了!
现在的他浑身冰冷,大气不敢出,生怕有什么动静传到了那边人的耳朵里,让那些人升起警觉。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马上把这件事通知到吕氏族内!
二.
不似于东州酷热,六月寒州的南风是最清爽的,就是在人们最烦躁的酷暑时节也是如此,而吕正蒙对这种气候也是情有独钟。
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夏日的午后随便找一株蓊郁如盖的树木一躺,然后把破旧的上衣往头上一蒙,就此悠闲的度过小半天的时间。
这样的做法在中北城吕家是少见的,寒州吕氏也曾经是望族之一,虽说近几年没落了,可少年们都希望在诸侯们举办的族比中脱颖而出,能够成为诸侯们手下的幕僚或者一个偏将。
眼下树荫正浓,阳光正好,在吕氏精致的石子路上迎面走过三个半大的孩童,是两男一女,左边稍长的孩子对着中间女孩自信满满的道:“冯雨,怎么样,我们家今天的氛围不比你们家差吧?”
今天吕氏所有的人上上下下全部忙碌了起来,演武场更是人满为患,十二三岁的少年们在父母的帮助下套上了链甲,拿着没有开锋的武器开始演练。
随长辈一起前来拜访的冯雨眨了眨眼,使劲地点了点头:“吕风哥哥,一点也不差!尤其是你们家的演武场,比我家要大很多呢!”
冯家也是中北城的世家,但远没有吕氏的来头大,十二年前衍朝姜氏还是北原主人时,整个寒州所有的诸侯没有小敢觑吕氏的,即使这只是东州吕氏的一个分支。
“你们家有这个氛围,今年各家的族比中一定会取得好名次的!”少女感慨着。
冯雨扬起了头,一缕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把她脸色映成了金色。这个年岁正式少女最青涩最活泼的年纪,十二岁的少女身子晃呀晃,散落的那缕发梢也一摆一摆的,让人心里痒痒的。
吕风正想说些什么族里的趣事让少女开心一下,但是目光一扫就到了演武场对面的那株粗壮的黑杨下,那里有一个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孩童正在呼呼大睡,这让他忍不住皱了眉。
回想起刚才说的吕家上下没有懈怠,再看这个呼呼大睡的家伙,这不是打他吕风的脸么?寒州吕氏家主的儿子吕风感觉脸上一热,皱眉道:“吕扬,把那个家伙叫醒,问他为什么不去演武场?”
“好的,风哥。”吕扬快走了两步,到阴凉下一把掀开了那件洗的有些发白的粗布衫。
“你这个家伙!马上就到族比了,怎么如此……”话还没说完,吕扬看清对方的那张脸,话就突然停住了。
他无奈的回头道:“风哥,是……”
“是谁?”吕风和冯雨一起走了上去,他故意板着一张脸,“不成是哪位族老的孙子?就是那样也不允许!这是家族的荣誉,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不过当他走到近处看到呼呼大睡的那个人时,也惊了,大呼起来:“吕正蒙?你怎么在这里?”
这下他终于知道吕扬支吾的原因了,哪里是怕得罪族老的孙子,而是这个家伙根本不是寒州吕氏的人。
吕风听族里老人说是六年前一个与二族老有交情的人送来寄养的,六年的时间送他来的人不曾露过一面,而当初交付的那位族老没过多久就去世了。那是为数不多亲近本家的族老,分家人对本家人一直有些看不起和埋怨,导致几位被族老宠溺的孙子一般都以取笑他为乐。
被这么一吵,熟睡下的吕正蒙也惊醒了,其实他早就察觉有人在他的附近,只不过是没睁眼。他很累,上午跟几个带着一身精致铁甲的吕氏纨绔少年打了一架,昨夜又偷偷溜出了中北城,回来之后就倒在这睡了一觉,没想到会有人理他。
“吕风,吕扬?”吕正蒙睁眼看见了他们俩,也惊于能在这里看到这两个人。吕风是家主的儿子,是未来要接手这个家族的人,平日里一年也难得看见他一面。
“这是?”这下轮到冯雨疑惑了,眼前这个少年大概与吕风要小上那么两三岁,但是两人完全有着天差地别。
吕风一身都是精致刻着云纹蝙蝠意味“百福不断”的素色锦缎,头发精致梳理挽在头顶,言行举止都有讲究,一眼看去就有吕氏少主的派头。
而这个叫吕正蒙的人就不同了,穿的是洗到发白的麻布衫,头发也不是精心打理过的,只是随意绑着,仔细看还能瞧见混在其中的白发。他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刚刚与人打斗过。
“这是……这是……”吕风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总不能说这是寄养在寒州吕氏的宗家人,传出去免不了别人诟病,堂堂寒州吕氏难道养不起一个孩童,把人家搞得这么狼狈?
“我是谁不重要!”吕正蒙突然精神了起来,一个鲤鱼打挺从树下坐起,胡乱地拍了拍裤子就跑到了吕风面前,“我要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三人都被吕正蒙突如其来的近身弄得有些发蒙,面对突然凑上来的吕正蒙,吕风有着明显的不悦:“吕正蒙,注意礼节!没看到有客人到么!为什么不见礼?”
贵族们对于客人都是有着基本礼仪的,这是对客人的尊重,也能彰显主人的风度。面对风尘仆仆邋里邋遢的吕正蒙,看着他脸上与人打斗过的痕迹,吕风真是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吕正蒙呆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那股抖擞的精神劲硬是被吕风喝退了。他只是一个寄住在这里无父无母的孩子,他是不能上“族学”的,哪里懂得这些礼仪?想要在这里吃一口饱饭都不是容易的事,何谈其它?
“吕风哥哥,还是听他要说什么吧,我看他挺急的。”面对突如其来的尴尬,还是冯雨开口解围。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对于冯雨的面子吕风还是要给的。
“蛮族要进攻中北城了!”吕正蒙语气是无比的郑重。
吕风、吕扬、冯雨三人一同怔在了原地,气氛突然沉默了。但下一刻吕扬忍不住的大笑声就在演武场周围传开,他几乎是合不拢嘴了,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说一些玩笑话?”
不止是他,就连冯雨这个小姑娘都是掩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而向来以稳重自居的吕风也是大笑了一阵,最后才故作稳重的咳了一声:“好了,吕正蒙,不要开玩笑,蛮族?就是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进攻中北城!”
十二年前的确一股蛮族的势力参与了诸侯们割据,而最后这些西岭来人也没有什么捞到好处,只是劫掠了一部分财宝,剩余想要在北原作威作福的都被诸侯剿灭。
“这是真的!我没有病!也不是说胡话!”吕正蒙无比的认真。
吕风皱眉,如果不是冯雨在这里,他一定转头就走,“好,你说蛮族要入侵,为什么我们的斥候没有得到消息?你有凭证么?”
“我……”吕正蒙支吾半天也没有说出来是哪里得到的消息。
“走吧走吧,这家伙在说胡话,不要理他了。”吕风指向了演武场的另一边:“你看,那边之后是我们家特有的‘彩香庭’,有不少稀有的花草,我们去那边。”
吕氏的少族长对这个落魄的宗家弃子没有任何兴趣了,甚至以为是吕正蒙要博人眼球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上一次蛮巫入侵根本不敢从寒州地界出发,而是在沧海上漂泊了月余,最后在谋逆的诸侯下才登上了北原的土地。衍朝虽然亡了,但是任何敢于与蛮巫二族联手的诸侯,那就是整个北原的敌人。
“可……可是……”吕正蒙急了,但是看着渐渐远去的三人,只能无力的放下了手。他真的没有办法解释,但是苍天为证,他可以保证自己没有半句虚言。
三人说说笑笑的离去了,谁也没有把吕正蒙的话放在心上。
“我说的是真的啊,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呢?”
吕正蒙喃喃地说,小脸上充满了落寞的神色,他仰头望去虽然是大片和煦的阳光,可清凉的东风吹过,却让他感觉透体的寒冷。
历史:
乱世十二年,也就是衍幽帝十八年,这个统治北原八百年之久的衍朝姜氏彻底成为了历史。
这个古老的朝代覆灭于各路诸侯的手中,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王朝覆灭有着西岭蛮族与巫族的出手,是北原南部的诸侯与蛮族巫族勾结,任由他们通过而没有燃起示警的狼烟,最后那位诸侯被枭首,头颅钉在宛南港的一根柱子上,被誉为北原的罪人。
这是衍朝记载中蛮族与巫族第一次这样深入北原的腹地,他们往往只敢出动小股势力在北原与西岭的边缘地界骚动,从未敢越雷池一步,但这次出击无疑让所有人吃了一惊,不过所有人都只认为这是昙花一现。
可是在乱世十二年的六月末,蛮族真的派出一股精锐势力,占领了中北城一路劫掠到了月州边境。
这是一次宣告,宣告蛮族不甘心居于西岭那个位置了,他们也要到北原来,争一争这天下的主人到底是谁。
蛮族越来越肆虐的活动在六年后的乱世十八年达到了顶峰,北原所有的诸侯们在月州边境北月关中迎战越过寒州而来的蛮巫大军,那一战死伤无数,赤红千里。
后世把这一切的起源都归咎于乱世十二年寒州吕氏的疏忽,毕竟他们成立的原因,就是为整个北原镇守门户。
当然并不是没有看破一切的人,那一年吕正蒙十二岁,是整个寒州第一个知道蛮族要入侵的举动,可惜那时他人微言轻,加之寒州吕氏对本家的怨恨,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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