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笠靠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他一脸惬意地说：“总算是解决了件烦人的事。轮到你了，许弈林，你有什么事情想说，现在就可以说了。大晚上的，你特地过来，应该不是来找我们借钱的吧？”

“当然不是。”

“也对，你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不过，你可别怪我乌鸦嘴啊，要是以后书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资金周转不开了，我们是很乐意帮你忙的。”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的话，我会想别的办法的，向你们借钱？我应该不会考虑。书店开不下去了，大不了我就换一份工作呗。”

“别把话说的这么绝对嘛！真要你离开书店，你舍得嘛？”

沈笠言语之间一直在试图与许弈林套近乎，可许弈林对此却是毫不领情、态度冷淡。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是许弈林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但是在现场目睹了沈笠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后，他的内心似乎是产生了一些动摇，来海云五金店找这些放高利贷的帮忙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

沈笠见许弈林不说话，忽然问道：“这个叫陶岳华的，他本来是准备去和女网友见面的，约会被我们硬生生给搅黄了不说，最后还挨了一顿打。你一定觉得他很可怜，而我们对他又太不讲人情，是不是这样？”

许弈林的表情很严肃：“这倒没有，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虽然我不认同你们做的事情以及手段，但他借了你们钱，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当初来找你们的时候，他就应该预计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沈笠又问许弈林：“在你的眼中，我们这几个人是不是就和吃人的恶魔没什么分别？只会欺压天真善良的老百姓，利用他们的懦弱无能，然后从他们身上榨取钱财？”

“也没有恶魔那么夸张罢，顶多算是一群吸人血的虫子。我只是有些惊讶，你既然对自己有这种认识，为什么不换一行干呢？”许弈林说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一旁的周云听后，脸色马上就变了，冷冷地说：“许弈林，你这种态度，像是有求于我们的样子嘛？看在你以前帮过我们的份上，我们今天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你现在说话最好注意一点，这可不是在你的书店里。”

沈笠倒是显得很大度，他没有生气，讪笑道：“没关系，他说的也是事实嘛，只是难听了一点。听了太多的假话，我还是更喜欢听心里话一些。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世界，只不过被虚荣的文明所修饰过了而已。人与人之间、阶级与阶级之间的相互压榨、相互剥削从未停止过。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管财，为了生存，有时候我们必须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在别人下手前，先动手，不然任人鱼肉的就是我们自己了。像陶岳华他就是太过于天真，他太轻易就相信其他人了，所以才会落到这般田地。”

沈笠用手敲了敲桌子，继续说：“许弈林，你是不是有点好奇，我来告诉你，陶岳华的真实情况吧。这家伙现在是在公司里做财务工作的，虽然收入一般，但是他养活自己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大概在半年之前，他无意间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网友，那人自称说是搞鱼塘养殖的，想拉他入伙，怂恿他去问亲戚朋友要钱，一起做生意发大财，这傻小子居然就相信了。结果你可想而知，那人骗光了他和他父母所有的存款积蓄后，便联系不上，人间蒸发了。他向家里人借了二十万，向同事和朋友借了十五万，所有的钱全部泥牛入海，打了水漂。他也因此欠了一屁股债，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然后他就来找你们借钱，去还之前的债？这不过是饮鸩止渴、错上加错而已。”

沈笠耸了耸肩，说：“不然呢？你觉得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许弈林反驳道：“你我都清楚，他做什么选择都会比来借高利贷要好。”

沈笠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渴望获得财富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我们做的事也并非是那么十恶不赦吧！有些人急需要用钱，没有门路，我们借钱给他们，然后相应地收取一些费用而已。不偷不抢、明码标价。”

“这就是你的借口？沈笠，我原以为以你的水平可以说出更好的理由呢？！”许弈林有些不屑，揶揄道。

沈笠继续说：“你是不是对我们这一行有误解，觉得放高利贷是一件高收益且低风险的好差事？我只能说你想错了。现在在阿尔法市，没有说做哪一个行业是可以轻轻松松、稳赚不赔的。借钱出去自然容易，但是想要收回来却很难。你要知道，我们放给客人的款，同样也是问其他放高利贷的人借来的。如果我们不能按时问客户收回钱来，我们自己就会先垮了。我们每天面对的客户，大多都是些社会最底层、没有信誉保证的人群：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混子，深陷多重连环债务的啃老族，投资失利钱财散尽走霉运的人，家人生重病没钱做手术的可怜虫，甚至还有一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还钱的老赖流氓。你觉得我们这些放高利贷的不算是什么好人，可在我的眼里，这些来向我们借钱的人其实比我们更可怕，也更危险，因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早已没了希望和退路，为了苟延残喘生存下去，他们甚至愿意放弃尊严和人格，什么样不计后果的行为他们都能做得出来。”

许弈林：“我不是来这里和你探讨人性的。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你的同行死对头，井水不犯河水的，你有必要这么在意我对你们的看法吗？”

沈笠：“我没指望你能够理解我们，我只是单纯地把这些事实告诉你而已。我和你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人，如果我这个位置换做是你，你做起事来可能比我还要更辣手一些。”

“对于这一点，我可不敢苟同。”许弈林轻轻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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