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炉膛内窜升起熊熊的火舌,照映得李卫真一脸的橘红色。
袒露着上身的少年,一身线条清晰分明且微微隆起的结实肌肉,在汗水地浇灌下,散发出雄厚的阳刚气息。
少年扯起搭在脖子上的吸汗巾,抹了一把脸,闷热之中难得带来一丝清爽。
随后,少年拎起火钳,自炉火中取出已经锻叠好,且又烧得红亮的火铜锭,放于锻造台上。五指牢牢地握住短柄锤的握把,迅猛有力,且如雨点般节奏灵动的锤点,瞬间倾泻而下。
如今少年手里的那把短柄锤,是一种与开料大锤,截然不同的锤子,单单是大小,便相差了好几倍。但重量却极其相近,可见质地是完全不同的。
细腻的锤点敲打下了几百遍,原先方块状的火铜锭,终于有了三分剑形,这便是锻胚。继而再回炉,又烧得通红后,继续捶打延长,由三分变作七分,这已是剑胚。
一把已有七分剑形的剑胚,接下来便可用铲刀、削刀、锉刀等等器具,完全将其修整出一把剑应有的形状。
可那些后续的工作,却是和少年无关的。他的工作只是负责锻打,以前是抡大锤,现在是抡小锤。一锤接着一锤,专心做好一件事情,便已足以。
昔日,少年的父亲曾多番叮嘱过,锻胚以及淬火的工序,最好是在晚上进行。因为在黑暗里,可以更好的观察到材料被高温焚烧后的变化,是深红还是透着紫青?
只有对温度掌控得当,才知道每一锤应该使出多少分力,才能锻打出理想的外形;而淬火又应该冷却多久,才不会使得剑身崩裂。
所以,自从被安排到铸造台锻打剑胚之后,少年总是在白天睡得很多,把全副心神精力,都留到了晚上。
若是在先前,金诚往往会在下午,太阳仍旧高挂的时候,便把少年自竹席上踹醒。可现如今,他却任由少年睡到太阳下山才起床,并且让谁也不许去打扰他。
当然,即使没有金诚的私底下嘱咐,也没有谁会忍心去打扰到,那个侧卧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少年。
这段时间里,少年付出了多少辛劳,大家是看在眼里的。也由衷庆幸能有这么个帮手,替众人分担下不少的重压。
压缩工期后的第十三个深夜来临,至此,所有的剑胚,也都已经锻造完毕了。
甚至,已经有一部分成品的火铜剑,顺利出炉,被精心研磨开刃后,送往到了上山的炼宝台。
本该是抡锤子抡得都快要吐的李卫真,望着手上已经坚韧似钢的老茧,心里头却空荡荡的,难受得很。
好像放下了锤子之后,连同某种被称之为人生意义的存在,也一并放下了。
这十几天,可以说是这位少年在太一门里,过得最没心没肺,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每天什么都不用想,拿起锤子抡下去便是。
李卫真不禁嘿嘿地笑了几声,喃喃道:“如果以后都能这样过活,其实也挺不错的!”
“嘿,大锤,在傻笑什么呢?”
突然,一个强劲有力的臂弯,消无声息地勾搭在了李卫真的肩膀上,并且快速地晃动了几下,把少年的身子带得东歪西倒的。
看着李卫真懵然无语的表情,始作俑者金诚,几乎捧腹笑出了眼泪。很难想象,像他那样的中年大汉,又是执掌器庐的长老,还能有这样童心地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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