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余下听了这一首诗,感到一种美,却毫无违和感。居然没什么青楼风尘之意,顿觉江南之美,想到这里,马上笑道:“我感觉杜牧与王维二人有些相似之处,你难道不觉得?”
“此话怎讲?”子午不解,马上追问。
余下叹息道:“可惜王维是佛教徒,杜牧却是浪子。听说,当年太师父听两个樵夫唱歌,两首歌居然都是王维的。我听说这事后,就感到纳闷。你说终南山是道家福地,如何樵夫唱一个佛教徒写的歌,岂不蹊跷?后来,师父给我说,王维名气太大,又是终南山的得道高人,故而如此。莫非终南山没道家大文豪么?师叔曾告诉我,李白是道,杜甫是儒,王维是佛,白居易又道又佛,不知苏东坡如何?想必他也儒佛道吧。可世人皆知,苏东坡喜欢问道。苏东坡的启蒙恩师可是叫做的张易简的,是也不是?苏东坡还有一个同学,叫做陈太初,此人却真的做了道士。”
“素闻杜牧有‘十年之约’的故事流传于世。当年杜牧在宣州幕下任书记时,听说湖州美女如云,便到湖州游玩。湖州刺史崔君素知杜牧诗名,盛情款待。崔把本州所有名妓唤来,供杜牧挑选。可杜牧看了又看,有些遗憾地说:‘美是很美!但还不够尽善尽美。’又说:‘我希望能在江边举行一次竞渡,让全湖州的人都来观看。到时候我就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细细地寻找,希望能找到我看中的佳人。不知意下如何?’湖州刺史喜出望外,马上按杜牧的意愿,举行了这样一次竞渡。那日,两岸围观的人密密麻麻,可杜牧挑了一日,直至傍晚,竟没有找到一个合意之人。眼看就要收船靠岸,在人群中,有一位乡村老妇人,带领一个女孩子,大约十几岁。杜牧看了好一会,激动地说:‘这女孩子真是天姿国色,先前的那些真等于虚有其人!’就将这母女俩接到船上来谈话。这母女俩都很害怕。杜牧说:‘不是马上就娶她,只是要订下迎娶的日子。’老妇人说:‘将来若是违约失信,又当如何?’杜牧说:‘不到十年,我必来这里做郡守。如十年不来,就按习俗嫁给别人可好?’老夫人勉为其难,马上同意。杜牧便给了贵重的聘礼。分别后,杜牧一直想念着湖州,想念着这位女孩子。可杜牧官职较低,不能提出调任湖州的请求。后来杜牧出任黄州、池州和睦州刺史,皆非杜牧本意。等到杜牧的好友周墀出任宰相,杜牧便接连写了三封信,请求出任湖州刺史。大中三年,杜牧四十七岁,出任湖州刺史。此时距离与当年那母女俩约定的时日,已过去了十四年。那位女孩子已出嫁三年,生了三个孩子。杜牧将女孩的母亲叫来。这老妇人带了外孙来见杜牧。杜牧责问说:‘当年你已经答应将女儿许配给我,为何要背信弃义?’老妇人说:‘原来的约定是十年,可你十年过了,没有来。这才出嫁的。我都没埋怨你,你却来责备我?是何道理?’杜牧取出盟约看了看,想了想,说:“老人家讲得很有道理。晚辈得罪,失礼了。”便送给老妇人很多礼物,让她走了。为着这件伤心事,杜牧写下了《叹花》,这首诗也不错。我还记得,其中的诗句。”子午微微一笑,娓娓道来,不由吟诵开来:
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
如今风摆花狼籍,绿叶成阴子满枝。
余下嘘唏不已:“看来,这是未能如愿,也怪杜牧自己,不可怨天尤人。这便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了。’素闻杜牧跟诗人张祜极为要好。一次,作客淮南的张到官府赴宴时,看到杜也在座。而当时,两人都爱恋座中一位漂亮的歌妓,于是决定索取骰子,赌上一赌,一决胜负,以此去博得芳心。杜牧当下遂悠然吟道:‘骰子逡巡裹手拈,无因得见玉纤纤。’张祜一听,也不甘示弱地接口续吟着:‘但须报道金钗落,仿佛还因露指尖。’语音刚落,两人就不觉大笑,反而把原本赌酒取妓的事儿给忘了。”
“你看我二人,刚刚逃过青楼女子的羁绊,如何眼下就喋喋不休谈论与此相关之事,真是可笑。虽说我们也不小了,可毕竟是正人君子,如何可胡作非为。”子午哈哈大笑。
“别说了,这红颜知己,也并非皆是良家妇女。听说许多大人物都喜欢这风尘女子,比方说曹孟德、白乐天、杜牧之、苏东坡、周邦彦、柳三变,皆是喜欢青楼女子,至于太上皇自然也是如此。”余下也感觉不妥,就话锋一转,仰天长叹:“世人皆知,李白是天才,杜甫是地才,王维实乃人才。这山水田园诗作,以王维为最佳,可我大宋偏偏有一人也剑走偏锋,不可小觑,此人便是梅尧臣。他有一首诗,叫做《鲁山山行》。这首诗一般人却很少知道,我却记忆犹新。你可知我大宋也是有许多文人墨客,可比肩李唐的。都说唐诗宋词,可我大宋诗歌也自成一派,必当流传于世。”说话间吟诵开来:
适与野情惬,千山高复低。
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
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
“要说可比肩李唐的文豪,我看苏东坡可与李太白相提并论。二人都是道家子弟,都尊崇道家。李太白会舞剑,苏东坡会做菜;李太白喜欢喝酒,苏东坡喜欢喝茶;李太白没科举过,苏东坡却科举过;李太白喜欢游山玩水,苏东坡喜欢与民同乐;李太白主要是诗歌,而苏东坡却不同,诗、词、文、书、画、乐,无所不能,可谓旷世全才。”子午若有所思,马上叹道。
余下点了点头,赞不绝口:“一直以来,就感觉我大宋比大唐少些气势,不过有苏东坡对付李太白,我大宋就宽慰许多了。”
“这大唐看上去气势恢宏,天下无敌。你看出了两个男人,唐太宗和李太白,一个开创贞观之治,做皇帝做的好,一个开创浪漫诗歌,作诗做的好;大唐出了两个女人,武则天和杨贵妃,一个是女皇帝,厉害的天下无敌,硬生生把大唐的男人踩在脚下。一个是绝代佳人,把皇帝迷得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要说大唐,真是不简单。”子午嘘唏不已。
余下不以为然,不服气道:“难道我大宋就甘拜下风了不成?我大宋也出了两个男人,太祖和苏东坡,太祖为人处事,堪当后世楷模;东坡琴棋书画,实乃旷世全才。我大宋出了三个女人,李清照、李师师、梁红玉,一个才女,一个歌女,一个巾帼英雄。可谓文武双全都齐全了。”
“你可知这做文章,我大宋算是占据半壁江山,想必后世无人能及。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司马光、苏东坡,这五人的文章就天下无敌了。是也不是?”子午深以为然,却自有看法。
子午笑道:“好了,如此说下去恐怕没完没了,不是要看父母么,走!”
二人东张西望,没想到街市比原来还热闹非凡。这女真人在街上看得眼花缭乱,与小商小贩讨价还价。小商小贩也不敢多收,有的直接相送。
子午与余下各自回家,看望父母之后,又去了普安家,之后相约去武连家予以探望。家中母亲见了他们也是热泪盈眶,抱头痛哭。他们出了家门,父母依然站在门口相送,依依不舍,不在话下。
来到武连家门口,只见大门口,有两个门子站岗,两头大石狮子,威风凛凛,端坐于前。二人近前,门子换了人,也不认得他二人,就打发他们离开。如若不是武员外的轿子落下,从轿内出来,余下眼疾手快叫声干爹,恐怕就不得进去了。武员外转过头,见他二人清瘦不少,顿时一怔,差点没认出来。
“武连这臭小子不亲自回家,劳驾你们二人,岂不很是无礼?你们上次走时我看挺好,如何眼下就清瘦了不少?明红与月儿走了,你们就吃不好饭了不成?这可就奇怪了。听说子午喜欢那小姑娘?我看她是个好姑娘,可要善待才是。”武员外见二人前来,顿时喜出望外,马上相携走了进去,来到厅堂。
武夫人从堂外进来,见二人前来,随即热泪盈眶:“连儿可好?你们如今可好?”
“干娘可好?我们都很好,你们受委屈了。这兵荒马乱的,晚辈们也都远走高飞,很少回来,想必你们也是伤心难过的不得了。”子午马上近前拜道。
余下也道:“如今京兆府这般太平,也算安慰许多。城里城外皆是祥和,自然很好。下山之前还以为一路会有许多人伤心难过,四处也是烽火燎原,残垣断壁。城里悲悲戚戚,破败不堪,没想到还是老样子,真是匪夷所思。毕竟上次离开后,我大宋是一败涂地,女真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京兆府,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后来吴玠在和尚原、仙人关据守,女真人碰了一鼻子灰,我想他们定会拿京兆府出气,没想到,如今京兆府安然无恙,实在蹊跷。”
“听说吴玠在和尚原、仙人关大破金兵,我也以为京兆府大祸临头了。可兀术走时居然吩咐属下不可胡作非为,要善待京兆府。当时许多人都傻了眼。”武员外摆了摆手,顿时捋了捋胡须,眉飞色舞道。
武夫人也叹道:“这关中,西军本是我大宋的主力军,当年的西军打得党项人抱头鼠窜,这西军占据横山之事,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此番富平大战,张浚瞎指挥,西军便一败涂地,损失惨重。如若不是吴玠与种浩在和尚原、仙人关据守,后果不堪设想。”
“干娘所言极是,如若不然,成都府也岌岌可危。”子午心有余悸,惶恐不安。
余下靠近武夫人,推心置腹道:“干娘,我们进城而来,一路上所见所闻可颇为蹊跷,不知何故,女真人如何善待京兆府,太也不可思议了。”
“此话怎讲?”武员外惊道。
武夫人也不解道:“你们可看到什么了?”
“女真人居然在城外施粥,还帮助老百姓摘果子。看上去其乐融融,好似一家人。”子午娓娓道来。
余下介绍道:“可城内却不同,青楼女子见了女真人去勾搭,女真人居然不为所动。”
“这是白日,如若夜晚,金兵也会偷偷摸摸把青楼女子带入大营去的。”武员外捋了捋胡须,摇摇头。
武夫人介绍道:“女真人这样做,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过,这京兆府的赋税减少了,倒是一件极好之事。”
“此番下山,见到这般模样,才算放下心来。只要京兆府相安无事就好。”子午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余下乐道:“我想,女真人也聪明过人,他们知道《孙子兵法》,上面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女真人不攻城掠地,只是以善待京兆府想长此以往,霸占此地。”
“我看还有几句话,才最贴切,正道是:‘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女真人恐怕有高人指点,听说那完颜希尹和叶鲁仿依契丹大字和汉字为基础试制出了女真文字。完颜阿骨打可是尊崇过汉学,想必对《孙子兵法》也是珍爱有佳了。”武员外笑道。
武夫人仰天长叹:“孙子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我大宋之所以沦落今日这般田地,恐怕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六韬》、《黄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等七部兵书,早在神宗元丰时就颁布列为武学必考科目。按理说来,我大宋的兵书最多,比李唐还多,可就是败多胜少。如此多的兵书战策偏偏就拯救不了大宋,如之奈何?”子午叹道。
余下嘘唏不已:“一本兵法可救不了天下苍生,何况这七本。有兵书战策,有种家军,可惜咱朝廷他胆小如鼠,他瞻前顾后,他一心一意想议和,有什么法子,只能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钦宗皇上他不用李纲,也不用张叔夜,他用郭京,他不想做皇帝,他想成为金国的俘虏,他中了邪有什么办法?按理说来,钦宗他信佛,可太上皇信道,信道本没错,可他偏偏要信一个郭京。郭京哪里是得道高人,郭京就是江湖骗子,他会耍把戏,他会忽悠人,到头来,把我大宋江山社稷也忽悠没了,世人可能会说郭京罪该万死,要把他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千刀万剐。可郭京固然混蛋,但钦宗更令人大失所望。有什么办法?好端端的大宋江山社稷,毁于一旦。如今被女真人逼迫的几无立足之地,这岂是天意?实为人祸所致。”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太上皇与钦宗一定没仔细看过这句话。如若不然,焉能如此?”武员外恨恨的道。
武夫人安慰道:“好了,这事过境迁,何必自寻烦恼。当年‘澶渊之盟’本可相安无事,都是童贯这帮乱臣贼子胡作非为,蛊惑皇上要背信弃义。与女真人定什么‘海上之盟’,这本无可厚非,可偏偏童贯手下又胡作非为,出现张觉事变。女真人本届对我大宋不屑一顾,便以此为借口,大兵压境,一路南下。北方沦陷金人之手,岂不令人痛心疾首?天下太平实为列国所愿,可金国偏偏就羡慕嫉妒我大宋的富甲天下,意欲咄咄逼人,岂不令人义愤填膺?”
“不错,夫人所言极是,如若回想许多往事,恐怕说也说不完,道也道不尽。”子午嘘唏不已,掷地有声。
余下饶有兴趣道:“种家军当年打得党项人抱头鼠窜,可眼下败于女真人之手,岂不蹊跷?”
“这也没什么稀奇古怪,张浚瞎指挥,焉能不败?”武员外呡了呡嘴唇,语重心长道。
武夫人叹道:“好了,看看,孩子们回来看我们,要高兴才是。谈论这些岂不扫兴?来,喝茶,留下吃饭可好?今晚就留下,陪我们说说话,意下如何?”
“干娘,我们也想留下,不过山上有些事,不可怠慢。”子午微微一笑,依偎老夫人跟前。
余下也道:“此番下山见京兆府安然无恙,就放心了。”
“你们留下吃个家常便饭,总可以吧?”武员外站起身来,马上吩咐下人准备好酒好菜。
武夫人也拉着子午、余下二人的手,热情道:“吃饭还是要的,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忙。好男儿志在四方,见到连儿,告诉他,别想家,赶走女真人,为娘替他骄傲。”
“干娘,放心好了,有朝一日,大宋定会赶走女真人。”子午这才明白,原来干娘还是希望还我河山,赶走女真人。
余下也神情恍惚,仰天长叹:“不错,女真人想霸占关中,实乃痴心妄想。我堂堂大宋不怕邪,也不信邪。”
片刻,子午、余下跟随武员外与武夫人到厅堂吃饭,举杯痛饮,喜乐无比后,武员外与武夫人携管家出门相送,叮嘱他们,一路慢走。
子午、余下,出了武连家,走在京兆府大街上,顿时喜乐无比。一时间,京兆府大街小巷并无慌乱,黎民百姓照常过日子。赋税减少,金人在京兆府居然与黎民百姓打成一片,好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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