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有一个卖烧鸡、酱牛肉等熟食的小伙。小伙子耷拉着脑袋枕着胳膊肘打盹,在他对面是一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晃着蝇甩子,有气无力地赶栗子上的苍蝇。乌图穿过卖熟食和糖炒栗子的小摊,走到锣鼓巷那头,没看见有一家门脸挂着“合庆堂”的招牌。
走一圈又走回来,乌图找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太问道:“大娘,您知道合庆堂药铺在哪么?”老太太的蝇甩子忽然不甩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乌图好几眼,用手指指卖熟食小伙子旁边的小门脸,有气无力地说:“这就是。”听她声音有一种马上要咽气的感觉。
乌图点头,走进小门脸。挑起厚厚的棉帘子,大白天屋子里点着油灯,柜台正上方有一块小匾——“合庆堂”。老掌柜在柜台后边噼里啪啦打算盘玩,“这一定就是凤一鸣掌柜了。”乌图暗想。
只有一个伙计在火炉旁边煮药,乌图看店里没别人。于是对伙计抱拳笑道:“辛苦,您这卖药么?”
伙计一翻眼皮,“废话,药铺不卖药算干什么吃的?”听这口气好像吃了火药。
乌图也不生气,笑道:“你们这买卖有意思,也不问客人要什么?”
“药方拿来,我给你抓药。”老掌柜醒了,招呼乌图。
乌图走近柜台,“小病,没药方,不过大夫说的药我都记住了,写给您成么?”
凤掌柜赶紧拿过两支笔,铺了两张纸,对乌图道:“你说吧,我给你誊。”却把一支笔塞在乌图手里。
乌图提笔写道:“你这南货店里有干荷叶卖么?”嘴里却大声说:“陈皮一两,朱砂三钱。”
凤掌柜眼睛看着乌图的字,笔下写道:“我们这是药铺,只有莲心。”嘴里却唱道:“陈皮一两,朱砂三钱……”
乌图微微一笑,继续写道:“莲心好,给我来十斤。”嘴里却说:“砂仁二钱,山楂二两,麦芽一两。”
凤掌柜见他写完,用手指在桌面上慢慢写道:“快走!”嘴里却说:“稍等,我给您抓药。”然后迅速把乌图刚才报的五味药另誊了一张纸,叫伙计照方抓药。
乌图看到“快走”两个字,微微点头,只道:“你们快点啊,家里急着用呢。”
凤掌柜也不说话,只是把两张对话用的字纸悄悄撤下,塞进袖口,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支羚角烟斗,黄铜烟袋锅凑在油灯上点着,没事人似的抽起烟来。
伙计抓好药,把药包递给乌图,“一个银元。”
乌图接过药,丢下银元转身要走,门帘一动,从外面闯进一大票人马,为首一名捕头面色如水,截住乌图,“等下再走,我看看药!等等,是你小子!你叫……‘马青’是吧?怎么盐里有你酱里也有你?”
郭捕头!
乌图感觉脑瓜皮都发麻,“我出门没翻黄历,流年不利,怎么到处都能碰上他?”不过乌图自忖没什么把柄在郭捕头手里,装傻充愣还是会的,赶紧弯腰鞠躬,哆哆嗦嗦地把药包递过去。
郭捕头让手下人接过药,走到掌柜面前,手一伸:“凤掌柜,拿来吧。”
凤掌柜吓得一哆嗦,“郭大人,什么拿来?”
“药方啊?”
凤掌柜长出口气,赶紧把乌图刚刚报的那药方呈上去。郭捕头使个眼色,手下捕快在柜台上打开药包,按方子一味一味地对起来。
陈皮、山楂、朱砂、麦芽、砂仁,五味药都是大路货,与药方丝毫不差。郭捕头找不出毛病,刚想让乌图滚蛋,这时候又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乌图认得,这位就是药铺对面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太!
现在看这位老太太,腰也不驼,眼也不花,走路倍精神,打个嚏喷都双响的,哪有在门口老态龙钟的一副棺材瓤子样?
老妇只和郭捕头微微点一下头,抄过药方,翻着眼皮问乌图:“这方子……哪个大夫给你开的?”
“糟了!想不到这老太太倒挺细致。”乌图心里没底,脸上还挺镇定,使劲挤出一丝笑纹,“您哪位?不用卖糖炒栗子了么?”
老太太两只眼睛放出寒光,“怎么?你想吃我的糖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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