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之后，陆培龙对马春燕说：“你叫柳文把检查送给我。”

马春燕把陆培龙的传达给他，可是柳文一字未写，嘴上却说：“写检查得深刻一些是不是？我在酝酿呢，没这么快。”

马春燕说：“刚才班主任跟我说，你这检查要写得深刻，不能写个两三百字，糊弄一下就过去。”

柳文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酝酿。我都想过了，不写个一两万字，怎么对得起班主任呢？”

马春燕说：“那行，就写一两万字，赶紧写吧，明早交给班主任。他的话，我已经传达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一听说写一两万字，柳文马上认怂，“我哪有那水平？我又不是白光辉，写个小说，都能写十几万字的。一千字以下，我还是有这个能力。”

马春燕说：“几百字，能交差吗？我跟你说，上次大三有个学生犯错误，学校让他检查，写了五万字，少一个字，就辞退。就你这样的，写一两万字的，还有点少呢。”

柳文一听，来气了，“这不是明摆着坑我吗？”

马春燕笑了笑，“你自己看着办。”

马春燕走出教室，柳文坐那抓耳挠腮的，憋了半天，在纸上写几个字，“尊敬的学校领导……”

他觉得这么写不妥，因为他是被惩罚的，心情本来就不爽，还需要拍他们马屁吗？不能，于是他把“尊敬的”三个字划去，然后接着写：“大家好，我是九九届三班的柳文，今天我很荣幸地被你们点名批评，在此我代表我本人对大家的到来表示衷心地感谢，并就我本人所犯的错误给予宽大处理，表示热烈的祝贺和崇高的敬意。”

柳文看了看，觉得写得不错，格调上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于是他继续写下去，“我来自山东，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多穷呢？我这么跟你们形容吧，我们那苍蝇、蚊子很少，是为什么呢？一个字是穷，它们都不愿意在我们那落户，我估计是饿的吧。我能在饥饿中活下来，那已经是奇迹了。别看我现在很胖，其实我属于那种奇迹中的奇迹。有位大师曾给我算过命，说我生命力很强，就算把我关在猪圈里，猪都饿死了，可是我还活着。后来我爹说我，你小子命硬，是娘胎里带来的。我想想也是，命硬也是好事，总比陈笑语那个身子骨好吧。……”

写到这，柳文觉得有些偏题，这是检查，又不是写个人自传，班主任都说了，写检查，态度要好。怎么写才算态度好呢？柳文想到了一点：拍马屁，拍得越猛越好，得往死里拍。可是柳文对自己说：“我不是那种拍马溜须的人，就是个纯粹的斯文人啊。”说完，笑了笑，低头继续写：“自从来到云都，我感觉来到新的世界。这里多好啊，风景很美。陈笑语曾对我说，有些化工企业排放污水，河道里很臭。我觉得他在放屁，好好的云都被他说得一钱不值。我认为河道臭有臭的好处，臭中有些特色的，就好比北京的臭豆腐一样，是有品牌效应的。反正我是喜欢云都的，没有一点臭味，我是不习惯的。进了大学，学校也很好，食堂伙食绝对是纯天然的，菜里从不加些肉丝、油、味精，盐也少，多好。我们班有些学生还抱怨，说食堂伙食清汤寡水的。我是坚决拥护学校名誉的，不能让他们对学校伙食说三道四，这成何体统？饮食卫生是第一位的，你看我们食堂卫生搞得多好，地面桌子油亮油亮的。有些人说这是油污，没人打扫。其实他们这些人真是外行，地面、桌子没点油亮，磨损会很严重，就像轿车，表面不上点蜡，油光油光的，肯定不好看。宿舍条件也挺不错的，上下床，还一个人一张。有些人常抱怨，说就几张破床，什么设施都没有，夏天热死，冬天冻死。我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什么破床？床很破吗？床架不稳，床板破了，有人半夜睡觉掉下来，磕掉牙了，这些都是小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我们每人一张床，条件不错，够宽敞的，像陈笑语那样，人本身瘦小，睡在床上，我就觉得，对他而言睡在床上有点空旷的感觉。像他这样的身板，睡十个八个陈笑语，绝对没问题。另外我个人意见是开空调不好，一是费电，二是空气不好，三是会让我们娇贵起来。我们是大学生，首先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怎么能贪图享乐呢？有些人跟我说，为什么教师宿舍装空调了？我很反感他们这些人，和他们吵了几句，说教师宿舍还有电视、电脑、洗衣机、独立卫生间，你们怎么不说呢？他们这种人就见不得别人好。我说有本事，你把教师宿舍空调拆下来，装我们宿舍来看看。当然，我这是批评他们，也是在维护学校的荣誉。……”

柳文写到这，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这马屁拍得不靠谱，关键是写到这，跟他打架的事不沾边。柳文想了想，编不出来，实在没招，把抽屉里武侠小说拿出来，想借用里面的情节再写一些。班主任都说了，检查要写一两万字呢，不东拼西凑的，怎么能过关呢？柳文比较喜欢古龙的小说，简洁明了，于是他继续写：“那日，夜，风很冷，我到宿舍。里面很黑，一个鬼影闪动。我大惊，便道：‘何人？’那人却道：‘我为何人不重要，是取你性命来的。’他一动不动，瞬间，一凳子飞来。他如何出手，没人知道，但见凳子来时飞快。我躲闪，门口有一人进来，是林奇。他暗叫不好，被凳子击中。林奇乃高人，还手一击。出手神速，我未见他如何出手，凳子又飞过去。那人倒地，头流血。高人过招，出神入化。那人起身，拔刀而来。我以为他与林奇过招，哪料他冲我而来。一刀刺中，我手臂流血。好厉害，招式狠辣。幸我出手疾快，变掌为拳，击中他下巴。他倒地不醒。……”

柳文模仿古龙的写法，觉得挺满意的，事情过程说清楚了，但是字数不够，怎么编下去呢？他得找人帮忙，于是把写好的几页纸放在口袋里回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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