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闻无忌咳嗽了一声,中断了女儿的牢骚,他望着这座半旧不新宽阔的院子,点点头说道:“院子还不错,不过你不能在这儿住了,跟我们到闻记香铺去,等你阿兄回来再回来可否?”
闻无忌的声音听起来很厚重,很诚恳,让人生不出反驳的想法。
李枚儿赞同地点点头:“好吧,你们先等等,我进屋收拾一下。”
赵鲁感觉很可笑,叉腰靠着院墙说:“还收拾,就你们那点儿破烂家当,你有什么好收拾的。”
李枚儿对赵鲁很不喜欢,可能是觉得他租房子时多收了阿兄的钱,所以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不用你管。”
她快步走进东房,把摊在草席上的衾被,羊毡都卷了起来,又把阿兄藏钱的水罐堵住,重新摊开衾被羊毡,将水罐藏在中间卷了进去。
她这种藏钱的方法不算巧妙,闻无忌和闻染很配合地站在院子里,不去打扰李枚儿的小心思,这让她感觉很舒服。
出门后闻无忌用一把铜锁锁上了院子门,闻染牵着李枚儿的手,一路把她带到了敦义坊的闻记香铺。
闻记香铺正位于永安渠与敦义坊横街的十字交界处,遥望渠面上有十几座拱桥,沿着堤岸的阶梯能够下到渠中乘船。
香铺地理位置不是很理想,但正应了那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闻无忌的香铺在这敦义坊中是独行,生意向来不错。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内眷都慕名而来,选购各种熏香和合香。
譬如站在闻无忌面前的这一位,是东宫左右内率府的长史,陪同着妾室前来寻求佩香,小妾暂时把他给忘了,沉浸在各种香饼中,捧在鼻尖轻轻地嗅着。
闻无忌便与这位长史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算是替客人打发无聊的时间,毕竟男人陪妇人逛街消费是一种折磨,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闻先生,你这香铺里有没有荷花做主料的香?”小妾回过头来问。
“有的,您手里拿着的这一块就是。”
“范长史,最近是有什么喜讯了吗,我看你气色不错,闲暇时间也越来越多。”
长史翘着小胡须笑道:“我能有什么喜讯,不过是主子高兴,我们底下人日子也好过。”
小妾边挑选香囊边回过头插了句嘴:“最近东宫荷塘中开了一朵奇大无比的莲花,据说香气四溢飘散十里,太子府的人都以为是神迹,连圣人都亲自去观看了莲花。”
闻无忌多了个心眼儿,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这算是什么神迹,你别胡说八道,顶多是有些特异而已。”范长史似乎很忌讳内人四处传播。
小妾的思维发散却没有停止,遐想着说道:“你能不能偷偷把那莲花摘一瓣儿回来,妾身请闻先生做成佩香缝制香囊,那肯定是天底下最香的香囊。”
长史终于被惹恼了:“要什么香囊?这么多香囊还不够你糟践!还惦记起东宫的莲花来了,那是祥瑞!”
小妾神色委屈,小声地咕囔了一句:“刚刚还说是特异,现在又成祥瑞了,人家只是说说而已。”
闻无忌小心地看着二人的脸色,把小妾手中的佩香接过来看看,低声问道:“夫人是要这几种香饼么?”
“不要这几个还要哪个!给我包上!”小妾把刚刚在夫君身上受的气,全撒在了闻无忌身上。
范长史走过来付了钱,夫妾二人前后出了闻记香铺。坐在后廊地面上捣香的闻染看了看父亲淡然的脸色,又朝那长史夫妇的背影怒视了一眼,仿佛她的怒视能杀人似的。
李枚儿百无聊赖地蹲在闻染姐姐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干活儿。
闻无忌挽起袖子走出柜台,回过头来对女儿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看着点店。”
“嗯,阿爷路上慢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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