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三章:尽是胭脂妆粉地,谁管红颜老死时(2 / 2)孤鸿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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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诺城见那几个仆人丫头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笑道:“怎么?你们以为我是个怪模怪样都糟老头子?”

那些仆人丫头一阵低头轻笑,只有一个胆大的丫头跳出来笑道:“是呢,小弓爷给的银子那么多,我们都以为老爷是个脾气怪怪的老头子呢!”

弓布听了,一下跳出来,敲了一下她的头,“叫你多嘴,去叫人烧饭去!”

那丫头嘟着嘴走远,白诺城笑了笑踏步走了进去,院门轻轻关上,大堂中,白诺城刚刚喝了一口茶,说道:“屠狂南,最近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屠狂南摇头笑道:“庄主……啊,公子客气,屠狂南承蒙公子器重才有了今日的修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白诺城满意的点点头,问道:“稍后我会考教你刀法,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屠狂南闻言,先是一喜,接着又从怀中套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说道:“公子让我查的,全部都已查清,都在这册子里。”

白诺城翻开来,细致看了一遍,足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合上书册,赞道:“不错,很详细,最近可有变动?她平时几月能出来一次?”

屠狂南答道:“最近尚未发现变动,她约莫两三月才能出宫一次,每次出宫也只能去散花楼听听家乡的曲子,见见故乡人!”

白诺城听罢,随即踏步行出,站在门口看了看约莫两三里之外有一座八层高楼,高楼之高,如鹤立鸡群,极为惹眼,问道:“那座便是富春坊里的散花楼?”

屠狂南点头答道:“正是,散花楼是目前长安贵胄最喜欢的消遣听曲之地,算是长安一景!”

这时,一旁仿佛等待已久的弓布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接着说道:“正是的,而且不仅如此,那散花楼还大胆的很,门前原来写着一对有忤逆大罪的对联,至今也无人敢提!”

白诺城不禁好奇的问道:“哦?还有这种事,是什么对联?”

弓布想了想,一边走一边说:“借柳巷,散花楼,散花楼上人借柳?,深巷寄离愁!”

白诺城念了一遍,再问:“怎么只有上联,下联是什么?”

弓布挠挠头,说道:“那下半句因为有忤逆之嫌,被刀子刮去了,小的也没见过!”

这时屠狂南却走出来,说道:“下联是:神宫花,金池阁,金池阁中帝羞花?,神宫飞刀血!”

“借柳巷,散花楼,散花楼上人借柳?,深巷寄离愁!

神宫花,金池阁,金池阁中帝羞花,神宫飞刀血!”

白诺城又念了一遍,果然后半句讥讽的是当年陈煜与唐依依所生不规之情,最后导致了扶幽宫之乱,只是这等事情,天下极少有人敢当众提起,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将它写在人来人往散花楼的石柱上;不禁好奇起来,向屠狂南问道:“你可知,这对子是何人所写?”

屠狂南点点头说道:“我当初年幼,跟着同郡的几个兄弟来京城谋出路,恰巧听了这一段;据说这幅对子,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景公主的驸马爷赵良人亲笔写的!当初扶幽宫人霍乱皇宫,景公主也不幸遇难,驸马前来认尸,结果只领回了几支熔断的金钗,路过散花楼时,赵驸马气愤难当,随即就写下了这幅对联。之后陛下顾念他痛失爱妻、一时气急,便饶了他的性命,让他安然返回了孤城,之后就只是命人划去了后半部分,就此一直延续至今!

“敢作敢为,真男儿!”白诺城赞许一声,随即吩咐道:“弓布,你安排一下,明日我要见一见花嬷嬷!”

“是,公子!”弓布得令快速跑出了大堂,白诺这才看着屠狂南说道:“辛苦了,进密室,我看看你刀法如何了。”

屠狂南闻言,大喜过望,数日前他就听说了白诺城挑战剑圣林浪夫之事,如今江湖人皆说白诺城的剑法乃当世第二,能有他提点,自然进步神速;随即,立马领着白诺城向密室走去……

翌日,晨光微露,早的只有做包点稀粥的摊贩才零零星星的起床,白诺城掀开掀开帘子看着纵横交错的街巷,和街巷上满地的脂粉,问道:“弓布,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马车行的缓慢,弓布听的清晰,答道:“公子让我们在长安寻找当年与唐……”弓步顿了顿,不知该如何称呼,他自称往生谷第四代弟子,若按往生谷的规矩,他该称呼师叔,若按白诺城与她的关系,又该叫夫人。这时白诺城说道:“直呼其名!”

弓布听了,犹豫片刻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寻找与唐依依有过交往之人,只可惜一直苦寻无果,后来我突然反应过来,想着唐依依在陌生孤寂的禁宫呆了足足四个月,难免升起思乡之情,若是如此,或许会在宫内找一两个故乡来的女子,吐吐心思;随后我跟屠狂南便按此线索查了下去,几经辗转,这才找到了花嬷嬷,她和唐依依一样,都出生在将心岛炀山郡!”

白诺城满意的点点头,“做得不错,好好赶车吧!”

弓布得令,继续驾着马车在晨光微露的街巷中穿行。马车里,白诺城冷冷一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厌恶,“若有思旧之心,怎生不规之情?!”

禁宫里的女人,身段位份相差之大,有如云泥之别,皇后之下是贵妃,贵妃之下是嫔妃,嫔妃之下是婕妤、才人,才人之下是秀女,秀女之下才是普通宫娥……所以花嬷嬷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只是一个普通宫娥,还是一个年老色衰之后被逐出皇宫的老宫娥,老宫娥姓花名锦,故而称她花嬷嬷!

花嬷嬷无权无势,只积攒了几分薄财,在长安这寸土寸金之地,她只能住在最邋遢脏破的桐花巷,再朴素的马车行在这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巷子里,多少都有些惹眼,白诺城让弓布加快了行程,又过少许,马车停在一座小院子前,这时花香已扑鼻而来,将巷子里的臭气掩盖了过去。

白诺城走出马车,细致看了看,这院落极小,地段便是在落魄的桐花巷也只是下等,因为它处在巷子的尽头,要走出去要花不少时间,但胜在安静。院落虽小,却装扮得极为精致,篱笆后,青藤绕着假山,红花缠着紫花,假山下有一汪小小的潭水,潭水里满是枯萎的荷花,荷花下有几条懒洋洋的锦鲤;此情此景,仿佛将皇宫哪处宫殿搬了过来……

弓布上前敲了敲木门,连敲了几声,才听见嘎吱一声,院子里慢慢走出一位头发雪白、垂垂老矣的妇人,妇人还没走到院门,弓布就已隔着篱笆热络的招呼了起来:“花嬷嬷,小子弓布又来看您来了?你看我带了什么?”说着,弓布扬了扬提在手上的油纸包。

花嬷嬷轻轻拉开院门,笑道:“是老妇人最爱吃的芙蓉糕吧?”这一笑,仿佛将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这时花嬷嬷才看见了白诺城,问道:“好俊的后生,你是谁啊?”

白诺城看了看花嬷嬷,看她雪白的发髻上插着两支褪色的老式宫花,穿着极为考究,看着她,白诺城突然想起了当初他以悲骨画人的身份与叶郎雪在渡明渊比剑之时,他师傅苏慕谯穿的那身最华贵的锦袍,他笑着见礼却没有说话。

弓布见状,忙凑近两步,说道:“嬷嬷,您老又忘了么?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留园之主九公子,这一年多,也是我家公子命令小的好好照顾……”

“我是唐依依之子!”白诺城截断了弓布的话,一反常态的直截了当,“花嬷嬷,我是唐依依之子,有几句话想要当面问你,不知方便不方便?”

弓布已呆在原地,但花嬷嬷听了,却丝毫不惊讶,黯淡无神的双眼中泛起了泪花,接着她便拉着白诺城向院中走去,堂屋里的青砖拼拼凑凑,颜色不一,却格外干净;堂屋一角放着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棺材上摆满了香蜡钱纸。花嬷嬷拉着白诺城坐下,沉默许久,才说道:“从这个孩子第二次来找我,我就猜到了跟依依小姐有关,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你,我以为是她!”

白诺城说道:“抱歉,花嬷嬷,我来是想听一听当年的事,唐依依与当今仁宗皇帝陈煜的事!”

花嬷嬷看着门外,东方红日已经升起,朝露渐渐散去,温暖的晨光照进了整个堂屋,她思绪片刻才缓缓说道:“多少年前了吧?大概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禁宫那场大乱后,老身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再问起当年的事!”

白诺城凝神屏息,没有接话,仔细听着。

花嬷嬷盯着白诺城看了看,仿佛要从他的脸上寻出唐依依的些许影子,最后笑道:“那是景成三十二年年初,仁宗陛下最喜爱的李皇后难产而死,最后虽然保下了皇子,然而不过数日,皇子却也一病夭折。短短数日连受打击,陛下一病不起,这时宫内战报连连,连后宫里都在盛传,说武疆王想要趁机起兵谋反!这时候,号称剑圣的林浪夫跟陛下建议,想请来扶幽宫的女主人唐依依给皇上瞧病,一来她是闻人羽的嫡传弟子,尽的鬼医真传,确实有能力入宫看诊,二来也可缓和僵局;当时满朝文武一片反对,都怕唐依依来此会探得病情虚实,甚至极有可能趁机下毒,与扶幽宫里应外合,帮助武疆王一举攻入长安,为此朝堂上整日的争乱不休,甚至有大臣以死相谏;最后,陛下力排众议,将唐依依小姐请进了皇宫!呵呵,那时你的母亲唐依依小姐只有二十出头,比你还小,真是娇美如花、灵气逼人,当年后宫里的嫔妃宫女都像是吓破胆的鹦鹉,退了色的宫花,无一人有她的颜色,无一人有她的爽朗气势,更无一人有她的风姿!”

白诺城似乎听的有些反感,说道:“嬷嬷,我想听的是当年她为何会与陈煜走在一起!”

花嬷嬷瞧了瞧他,笑道:“自入宫那天起,宫里的女人都在等待仁宗陛下的垂青,期望凭借一夜龙床,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绝大多数的女人,都跟我一样,一生也难得见到皇上一面,最后只能在无尽的期待和孤寂中慢慢变老,但是纵然很多人寂寞一生,也未必明白,唾手可得的女人,怎能俘获帝王的心?而唐依依小姐,她却是最不一般的女人,她是掌握仁宗生死的女人,她是牵系着中原与海云边战和大计的女人,自入宫那天起,她横冲直撞,视六百年宫规如无物,甚至大到陛下上朝的时辰,大臣夜间急奏的次数,小到陛下的一日三餐和金殿中的檀香,都被她胁迫着变了又变、改了又改,她就像……就像一只撞破金丝笼的百灵鸟,一支宫墙外伸进来的无忧花,禁宫因为她而有了声音,有了颜色,有了趣味……所以,你问老身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老身只能告诉你,在红妆如尘的宫墙里,在寂寞如水的宫墙里,他们都没有错,唯一错的,就是陛下忘了唐依依还是聂云刹的女人,唐依依小姐忘了自己已经是聂云刹的妻子!”

“之后呢?”白诺城咬着牙问道。

花嬷嬷答道:“之后等他们记起来自己身份的时候,就是含恨分别之时,只是没想到因为这一场荒唐的孽缘,引起了那么大的祸患,更没想到,之后有了你!”

白诺城终于忍不住冷冷的笑了起来,“不过一对奸夫**,在老嬷嬷口中倒似乎成了风尘中的痴情男女;既然是一场荒唐的孽缘,那作孽的人,就要承受孽缘结出的恶果!”

接着白诺城站起身来,说道:“多谢花嬷嬷,白诺城告辞了!”说着,白诺城已抬步走了出去,对着站在门口的弓布吩咐道:“从现在开始,派人守在这里,直到为老嬷嬷办完后事,才回留园!”

说罢,白诺城大步跳进马车,弓布略微一愣,连忙向留园方向跑去,他知道,从这日起,这座不起眼的小小院落,再无人出,更无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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