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笑了出声,可是他们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们只是默契地一起笑了出来而已。
——在光与影之中,是那古老的国度——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兵把一枚十字勋章放在墓碑前,他大力地和着拍。
“我觉得”,杰洛米开口道,“狼敌就很好听。”
狼敌正被巴巴托斯握在胸前,它被认为是大陆上最锋利的宝剑,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大陆第一骑士必定是使用与他身份符合的剑的,就像誓约胜利之人必定要有这样或那样的帮助才能获得胜利。
(他就是不肯倒下,他就是不肯倒下。)
“巴巴托斯是敢于冲锋的骑士,也是能运筹帷幄的将领,那时候太难啦,所有人都得学更多的本领,巴巴托斯恨不得能再学会生蛋,这样他的士兵就能天天吃上一个鸡蛋了。”老法师揶揄道,“这多蠢啊!查尔斯又吐口水了,沾满了你的屎的鸡蛋吗?他大叫,我宁愿去跟三十个兽人打架!
“然后巴巴托斯也啐了一下,以回敬查尔斯,巴巴托斯嘲讽他,那么那三十个兽人就会把他们的屎塞进你的嘴巴!三十份的屎!要想吃饱就得找兽人?因为妈妈巴巴托斯饿到拉不出屎啦!啐!”
巴巴托斯原是赫尔草原[3]的牧民,然而他早就学会了怎么像高地诺曼人一样把口水吐的又准又狠。
其实当时他们两个的嘴巴都干枯得没有口水可供互相攻击。
“哈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的笑声持续了一段时间。
“巴巴托斯有把他全部本领教给你吗?”
“我想,除了怎样生蛋。”
“我再教你一个他绝不会教你的,我要教你怎么逃跑。”
老法师狡黠地朝杰洛米眨眨眼,但年轻的领主却皱起了他的剑眉。
“您是说,父亲真的会丢下他的士兵逃跑?”
“不,带着他的士兵逃跑。”
“但是……”
“记得巴巴托斯的底线在哪里吗?所谓的六英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而巴巴托斯的底线就是胜利,为了它,他可以卑贱地活着。”
“但战争中总需要有人不逃跑。”
“是的,需要有人断后,但巴巴托斯决肯不当留下来的那个人,他坚信只有他才能带来胜利,他绝不去送死,他的这份信念是那么的强烈。”
(他就是不肯倒下,他就是不肯倒下)
“但是这不忠于皇帝。”
“是的,不忠于主君,但当时的国王不是查尔斯,那时查尔斯还只是个老兵头,巴巴托斯没教你怎么逃跑就是因为现在的皇帝是查尔斯,他是马背上的皇帝,不会让你去打必死的仗,但是……”
——在那散落摇曳的光芒中,在那日月流逝的时间中——
马夫最小的儿子把自己采的一朵花放在墓碑前,他害怕得像只小鸡,他没有和着拍,但没人介意。
“但是现在不是黎明,太阳已经日薄西山。”老法师隐晦地说提示道。
——在那散落摇曳的光芒中,在那日月流逝的时间中——
杰洛米轻声地为这位献礼时没有唱歌的小男孩和着拍。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谈论查尔斯大帝的后代。
——无比苍蓝的天空下,曾有过你的骏马——
所有人都开始唱道,再也没有佩戴着白茶花的人上前了。
现在,所有人都上去献过礼了,白茶花拥簇着简单的坟墓,只有老法师的白茶花还佩戴在胸前。
在一位赫尔人父亲的葬礼中,第一个上去的是亡者最年长的儿子,最后一个上去的人誓言保护他的血脉。
老法师把胸前的白茶花摘下,他大步离开杰洛米身边,走向巴巴托斯的墓碑。
他用赫尔语大声地唱着这首古老的歌谣,他的声音浑厚,像天上流淌的风;他的声音低沉,像林里掠过的风;他的声音悠长——
像亘古以来一直吹过赫尔大草原[4],一直压低高高的牧草,一直扰动奔腾的浪怒河[5],一直流淌的风。
——孩子们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安东尼奥这样唱道。
安东尼奥把胸前的白茶花放在墓碑前,墓碑前放着一簇一簇的白茶花,映着那灰色的石头,上面简单地刻着:巴巴托斯·布吕赫尔[6](旧历1697.7—太阳历41.9)草原之子,众狼之敌,太阳之臣,飓风之友。
他倒下了。
一只陌生的手为他阖上眼睛,他的剑被平放在他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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