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看似温和好说话的大小姐在场,两名胆大同窗可就真是九死一生了。
宁惜似乎却是真的不愿滥杀旁人。不论是为了维持澄明心境,还是修行三教中人所谓的道心,宁惜没有按照常理出刀。
顾雾月晃了晃脑袋,想要驱散脑袋里的奇异念头。
陈永乐奉谢文姬之命不留黑山匪人活口,宁惜则想抓捕黑山山主回到总院。按顾雾月推测,谢文姬对除恶务尽的执着太过反常,劳师动众,说不定是要保守某些大小姐意欲得悉的秘密。不然只因为分院主们慑于谢文姬之威,不等总院指示便为九音山办事,寄封书信来斥责一番便是。
此事且由他两家斗去。西门宜暗中派人送走刘凡,大大有违正道规矩,但大小姐还不至于为此在意。如此,杭州分院主对庚角堂主乱命的阴奉阳违,对总院有功无过。
那为什么直觉敏锐的女子与孔雀出行时,不消一瞬已感到大事不妙?
回廊似乎无穷无尽,不见尽头。万物空寂,宁惜的脚步声静如轻风,映衬得顾雾月落足好似投石入潭,四野皆闻。
女子缓缓理清思绪。
即使总院为西门宜按上先斩后奏的罪名,仍然罪不至死。
除非西门宜明知道宁惜想要刘凡,故意在孔雀眼皮底下暗渡陈仓。
换言之,发小知道谢文姬清剿黑山,陈永乐扫荡馀部,各分院主封锁州府来往,以至于宁惜前来抓刘凡的活口,背后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甚至西门宜透过不明渠道,例如是陈永乐甚至谢文姬洩露天机,得悉了这个大秘密。
那么这位分院主就真是必死无疑了。
春夜风吹不止,顾雾月却是冷汗直冒,全仗儒家典籍中提及的养气功夫强行宁定。
然而儒家紮根基的练气之法,毕竟不如禅宗入定或是道门坐关般浑忘外物,女子好像听见自己一呼一吸渐渐浓重,而且间隔急促,显是心有惊惶不安,如同有人于心田之上大敲擂鼓,就是九重天地之内也得听闻,岂能暪得过近在咫尺的宁惜?
只是当女子作贼心虚,偷偷探头窥探宁惜脸色之时,却见宁惜无端停下,一身白衣随着身形静止飘扬如鸢。
顾雾月呆在原地,心头砰砰直跳,正想着要不要为发小求情饶命,宁惜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拨开女子斜扬浏海,动作在相识以来的短暂时光之中,算得最为亲暱。
「这般好看。」宁惜柔声说道,令人难以联想到一刀割断中年人脖颈的那袭白衣。「看着我。」
平日有头发遮掩,女子就是瞪大眼睛也无人知晓。现下她满心都是惊惧担忧,哪敢与宁惜目光相对。
宁惜见她紧闭双目,忽地轻笑一声,也不勉强,为她拨回秀发。「我要知道你心里所想,哪用得着双目对视。」
白衣继续前行。顾雾月忽然后悔,与其说自己此刻活像个平素最是不屑的那类小姑娘,倒不如说成了呆瓜。
她却不清楚何者更让她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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