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雾月听得宁惜冷笑说道:「拨不出人手!却不知他们拨不拨得出人头?你回去告诉许七巧,现下可以把我早前写下的锦囊交给二师姊了。我本不想杀人,他们偏要得寸进尺,为了巴结谢琰连正事也不顾了!」
宁惜相比都城十姓之类的豪阀子弟,脾气要好出太多,毕竟自幼同住的二师姊,性子岂止是难相处而已,仅是说错半句话,就要整整一晚上板着脸不理人。平日惯了受二师姊的气,有时候陈永乐、李长天这些惫懒家伙说话过了份,宁惜也甚少发作,最多仿效二师姊冷脸不语,那些精明角色还不自知惹祸,连忙转开话题。
然而对相识十年有余的谢家阀主,宁惜虽然表面上一直不温不火,多次答允切磋,而且按照士族友好男女之间惯例以本名,而非外头所用的表字文姬称呼,其实心底对早早执掌一山军镇的谢家女不太亲近。所以宁惜对陈永乐和一路上州府的分院主们恨屋及乌,以至于一瞬间杀意流露。
顾雾月却暗暗心喜。如果一位分院主要胡作非为到这一步,宁惜才会心生杀机,那么西门宜性命多半无虞。今日陪伴宁惜敲打或是惩治陈永乐之后,自己和小宜依附谢文姬之路已然断绝,从此只能忠心大小姐,而且前途黯淡,能够偏安一方已是万幸。
但是心气极高的顾家小姐,反而对此并不在意。自从那位青楼花魁出身的女子踏进武陵顾氏门户,顾雾月早就对不论庙堂还是江湖上的声名地位心灰意冷。修行之人,一心证道才是正途。如果侥幸混成了一位武道圣人,天子也要和自己平起平坐,到时一个黄庭分院主或是工部侍郎,算是个什么东西?
宁惜示意男童离去。孩子轻轻在车厢角落一撞,推开暗门,从正在前行的马车上斜斜跃下。顾雾月听得男童远去脚步轻盈如燕,很快远离女子听力范围。
顾雾月问道:「是陈永乐知道总院会和他算账,特意请来打手?还是谢文姬因事无法前来,派了山镇的供奉前来?」
宁惜答道:「差别不大。待会见到陈永乐,我再当面问他。」
他开始怀疑许七巧也投到谢琰那边去了,卷宗内容极是粗疏不齐,只是简略交代了四名隐蔽高手的背景,尤其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是冲着这事而来。飞蝉主人似乎希望事情闹大,让自己一怒之下与谢文姬撕破脸皮。自己离城之前写下锦囊之时,或许已经中计。
宁惜眨了眨眼,问道:「江南分院十多年没打过大架,你是不是第一次瞧见好像那个黑山山主一般的借相秘术?」
顾雾月笑道:「我们顾家虽然家道中落,始终没掉出十姓之外,这点眼界还是有的。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娘带着我们出城游玩,撞见一只山泽大妖。你想想,中原有多久没出现过妖魔之流?我们自然没有随行降妖的练气士,想临时找个道士施法,又哪里来得及?父亲为此请出自己的『本相』,三丈高的白玉君子现世,一脚便碾碎了那头水蛇的身躯。那时他借相的声势,比起刘凡的无名法相大得多了。」
说罢,与都城家中父亲早就渐行渐远的女子颇为惋惜。
宁惜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纯粹武夫,只要气功修为登堂入室,就能以寻常刀剑,甚至拳头伤到神鬼妖魔一类?」
相较全仗道藏「黄庭」打下气功根基的宁惜,顾雾月的武道路数驳杂得多,除了青眼有加的某座书院遗书《静气诀》外,三教九流的练气法门都有涉猎,当下笑道:「听说过。据闻就算在三教兴盛的上古时代,佛门能够借相菩萨,道家可以请下神仙,儒家更有诸般君子圣人的本相等等,仍有修为顶尖的武人以拳脚硬抗满天神佛,传为美谈。数百年来,诸子百家声势已经不如往昔,纯粹武夫在那场禁武令前却可谓独领江湖风骚,此消彼长,结果自不待言。」
宁惜把两柄佩刀放置膝上,十指轻轻摩挲刀鞘,动作缓慢。
「你在分院多年,平日所看藏书即便在院中平平无奇,未必就差于少林藏经阁的典籍,是以眼界要比外头江湖人高出一截。黄庭当初造就禁武令之势,借此广集各家经藏,无非是为了个博字,足以使井底之蛙透过积累根基,哪怕天赋不出众也能一睹山顶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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