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了摆手道:「此事你无须多理。反正这场截杀仅是你针对陈永乐的杀着,本就不指望事成。倘若真被你杀了孔雀,不说沈轻柔,黄梨一怒之下,把半个江南夷平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谢青阳亲自出手,不但你我和谢琰人头落地,就算连我背后那位,都不见得能讨了好去。」
女子喟叹道:「我们终究是有家有业的人,和狼山或是黄山上那些江湖亡命徒不一样,实在赌不起啊。」
西门宜沉声说道:「小姐放心。在下既然身入局中,早已做好以死收官的准备,绝不会牵连到小姐。」
覆面女子嗯了一声。
她相信青蛇公子是懂得「规矩」的人,至少在权斗场上,知根知柢。
但是西门宜在江湖山头上的尔虞我诈,不论眼界还是格局,始终不如覆面女子平日身处的庙堂。谢琰堂堂一位军镇山主想要火中取栗,尚且要冒险走到黄庭三秀的对立面,她又哪里能够置身事外。
覆面女子挥了挥手,要西门宜离去时留下酒壶。
之后,覆面女子从湖面上起身,步出心湖,不生波澜。
然后于湖边抱膝坐好,仿效沈三姑娘平日的功课「观湖」。
身在此间,看不得此间风景。
那身在天地之间,是不是也看不清这个天下的真貌?
覆面女子把酒壶抱进怀里,温热着这一壶上好高梁,眼望湖水里的满天星辰。女子觉得沈三姑娘真的太强了,一个年轻姑娘,竟然有每夜坐观两座星河的耐心韧性,她就万万没有这番心机。难怪大姊常常说自己不宜走上练气士的修行道路,应该专心钻研家传武道,而非跟着谢琰东一撮西一撮的博观约取各家学问。
然而覆面女子一听到专心两字就要头痛。她这身不高不低的修为完全与勤勉两字扯不上关系,完完全全有赖那个大姓,以及本人出彩到不合情理的资质。随心所欲,才是女子二十年来行走世间,为自己定下的规矩。
也就是没有规矩。
百无聊赖的女子伸指拈起湖面点滴,聚点成线,好像把一道银河抓在了手里。
如果不是担心沈轻柔或是黄梨窥视在侧,覆面女子早就除去面甲和家族相传的青铜附魔甲了。春夜湿气甚重,金属贴着身躯的滋味不见得好受,可惜大姊耳提面命,要女子在回山之前不许卸甲,否则一旦被她查知,就要强迫女子坐关三个春秋。
女子一生怕枯燥,怕沉闷,还怕认真。
如果世间按部就班提升境界的众多练气士们,知道这样一个女子的真实修为,只怕要当场吐血三升。
这座天下,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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