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他们这般喜欢用火。」行经第十二座熏得发黑的白砖屋后,宁惜阴沉说道。「这看起来更像是咱们某位旧相识的手笔,多于狼群下的手。」
「当今狼山第三把交椅,也即『蜂狼』林幼羚自幼落草。据闻当年火葬风尚盛行。」
沈轻柔似乎瞧出答案不合宁惜心意,续道:「当年狼山杀人不管埋,一次劫掠,每使数县之内尸横遍野,那是存了任由瘟疫散布的心思。而自家人氏则常为瘟疫所苦,视之为洪水猛兽,一把火烧干净自然一了百了。」
麻衣轻轻踢着在小镇上买来的小驴,没来由说道:「宁公子的想法也不见得全然不对。『明焰』应伊迩、『暗星』席路遥两人近年间横空出世,投进黄庭院前的出身却无从稽考,据传便和江湖上传得神秘莫测的阴山有关。那处据说亦曾苦于瘟疫。」
宁惜引着身下驴子,小心避开路上骨头。昨天那小镇上住进了许多逃难湘人,酒价足比平日贵出五倍,更无马可买。「老头子对来自关外的家伙们留心得很。阴山始终离昆仑太近了,派个细作进来还不是弹个指头的事。」
「关外四大门派与阴山比起来可算不上什么。」麻衣道人微微一笑。「先师常把阴山与迷雾山,以至黄山相提并论,警惕我辈莫要亲近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天人紫金之瞳、六具铜古甲,还有上古一寺二庙三宫的仿制雕塑……武当传承千年,明知世间秘宝百千却无一得之,也难怪古人说道无知是福。」
想起老头子的藏宝室,宁惜越发慨叹出迷雾山以来一路所见。
群狼几乎夷平了零陵以西的村庄,他们放过了驻有军伍的大城,却大肆侵掠城池外围的怀湘山封邑。「蜂狼」「座狼」看准莫语难以从与谢琰间的暗里角力中抽身。根据许七巧回报,正是怀湘山主派人在都城为张小公子佐证,告了谢琰一状,报复谢氏吸纳埋在黄庭多年的棋子陈永乐。
瞧不见完整的尸骨是件好事。宁惜早习惯了焦黑的碎骨和断落的残肢,在吊首山庄他亲眼见证了它们诞生世上的过程,同时学会忘却他们原有之姿。这正符合大师姊的期望。「分院得派出人手来收拾残局。外头江湖的大小门派早就对我们不满了。」
「只须我们一天定品比他们轻易,不满便不会消失,反正没人会对我们出手,就像我们不会乱向他们拔剑一般。定期缴交『飞天金』的宗门会尽力维持秩序,以免所缴银子得不偿失。单是它们,已占去湘境门派的两成。」
沈轻柔进村后步伐依然轻快,说话之间笑意不减。
我们只是经过此处,宁惜提醒自己,无须沉醉于没法挽回的悲剧。白霜早告诉了他,太易共情会带来何等恶果。
他本想作如此想法,但足下驴蹄又踢到了碎骨。低头一看,乃是一片手掌的骨头,远比常人尺寸为小,蓦然间泪水便满了眼眶。
「我们会在回程前为抗狼尽一份力。」沈轻柔在前方平静说道。「狼王交出阳卷后,我们会赐他以慈悲。至于少狼主和狼山上的其他人,就连地狱之火也无法使他们重生。但现下是赶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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