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中秋快到了,回望了走过的岁月,好像很多很多年,与中秋月儿的相逢都是在异乡的土地上。
六岁那年,随着姑父和表哥、表弟,从老家出发,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到白天。上车下车,上船下船,再上车下车,到了一个叫海南的地方,我的父母和大伯一家都在此处。那时我还不会普通话,也不懂广东话。
九岁那年,海南生乱,父母谋划着回乡,又是一番上车下船的折腾,到了一个地方叫广州。随着父亲去了铁路、各个火车站探望他的长辈,戏剧团里见了他的同学,还有记忆中那让人透不过气的地下室旅馆。我只会讲普通话和广东话,家乡话已经很吃力。
十二岁那年,我骗外公说父母让人接我去深圳,自己去办了边防证,让他安排人在凌晨两点送我去了车站,顺着十岁和十一岁的记忆过了边防到了福田,找到了父亲做生意的市场,他正在收拾摊位,那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父亲头也没抬,递给了我五毛钱。在我喊出了爸爸两个字后,他才认出我来。父亲骑着二十八寸的大单车,我躲在他的雨衣下。那时父亲很高大,靠在他的背上很有安全感。
十三岁那年,堂哥送我到了车站,我揣着借来的五十块钱,还有一个写有父亲投影厅位置的地址。从晚上的七点找到十一点,去了父亲和姑父呆过的市场、租住的房子,带我去过的公园和景点。最后睡在一辆公交车上,直到被巡夜的联防队员擒获。睡在联防队里那位热心老乡的床上,第二天不辞而别找到了姑父。原来我在头天晚上最后的努力与父亲所在的位置,就隔了一条街道。父亲很忙,我醒着的时候他不是出去办事,就是在睡觉。白天我乘坐着各路线的公交在深圳各处游荡,晚上被各种港片构造世界观和价值观,我想那时的我脑袋顶上一定有很多问号。
十五岁那年,我带着“积累多年”的“财富”,向着未知的目的前进,从深圳到广州,从广州到天津。记忆中有不少的停靠站,至今忘不了的是湖北武汉站前后铁路两旁不只十里的荷花,不知是几十公里还是几百公里。我没来得及看别人嘴里的惊呼的黄鹤楼、也体会不了长江和黄河的区别。天津的记忆里是满火车站的乞丐、满大街的自行车,便宜到难以想像的饭店,满广场的大胖子,热死人的高温。
天津往北京的车票十三块,没去成,带我去车站的三轮车夫差点把我骗去了地狱,他说进北京要查身份证,没身份证的人要抓了送回老家。我不想回老家,我有一个武侠梦。我买了到郑州的火车票,郑州的记忆是凶恶拿西瓜刀强买高价瓜的瓜贩,与人身高相等的日报,还有要不要打炮的暗语。少林寺在登封,我只到了虎丘就被骗到一家武校。逃脱后去了汝州,从那扒了各式各样的货运火车回到了广州。
二十三岁那年,犯了文青梦飞到了北京,落脚在钟鼓楼,又去了通州,遇上堵车从通州到一环正好是早出晚到。紫禁城很寒酸、天安门很小,没有人查身份证,风沙很大、天气很差,搬到了西四环,离老佛爷的园子不远,而非典扑灭了我在北京最后的挣扎。
二十九岁那年在朋友的邀请下,到一个我家老地图中找不到名字的城市疗养。安徽宣城,府山头上的那楼(谢朓),北门出去的那小山包(敬亭山),还有泾县那个小水塘(桃花潭),原来都藏着牛逼的故事。我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敬亭遗风,只是感觉到安逸与平静。这个地方和深圳、广州、北京不同。我在此地重生,蜕变着,学习着,成长着。我喜欢这城市,也喜欢这城市里认识的朋友,摊友,忘年交,大概也喜欢过这城市里的漂亮姑娘,虽然这城市和姑娘们未必喜欢我。我以为我会在那里终老,安静的渡过余生。
三十五岁那年,我只是想到三亚渡个假,顺便与那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老友聊聊。感觉穿越回了父辈当年,这地方的一切像极八九十年代初的深圳,有很多我熟悉的东西,也有很多我不喜欢的味道。我在这里静静的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戏剧,怀念着我的家乡,也怀念着二十九岁那年去过的地方。当然这地方让人停驻的不是蓝天和碧海,而是那可以相互依靠的温暖,天涯客不孤,共处是归途。
2017-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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