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凝瞥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幸灾乐祸,冷冷道:“说出来就是了,吞吞吐吐做什么。”
孙千萍看到众人都望着自己,难为情的垂下脑袋,小声哽咽道:“我与姑姑上山的时候碰到了追候大哥的那名少年,他拉住我讨要托付给我的两个馒头,可是我在山下已经将馒头施舍给别人了,他便无理纠缠,给他银子也不肯罢休,说我欠他两个馒头,以后还要上门找我讨还……”
说着说着两串晶莹的泪珠顺着通红的脸颊滚落下来,拭了一把泪又抽泣道:“姑姑见那名少年无礼,为此还与他争吵了几句……”
谭士峰与胡义平一听面面相窥,心中却暗自发笑,这个孙家小姐生性实在懦弱,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几句调侃之词居然让她哭成这样,这般性情实在少见。
孙家凝也恼她眼泪来的现成,呵斥道:“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丢人现眼!”转头又问侯青山:“追你的那名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独子山怎能容这种飞扬跋扈的小子随意出入!”
侯青山如实回道:此人正是捻军少主张陈放。”
谭士峰听后胆战心惊的看向孙家凝,暗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什么!”孙家凝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冲着谭士峰怒道:“谭执事难道不知我与捻匪张乐行有杀夫之仇吗?怎能轻易让这小贼离开!”
谭士峰忙为自己开脱,“在下放走张陈放也是无奈之举,这小子故意来独子山下挑衅,自然是有所准备,捻军势力庞大,区区一个白莲社团怎敢与之为敌啊。”
孙家凝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谭执事先前曾说要效仿团练组织社民兴兵,况且我二哥孙家泰坐拥寿州一城团练,两下联合何惧这些捻匪!”
谭士峰唯唯诺诺,又不失时机道:“您说的极是,此次请您上山就是想说这茬,眼下收容灾民日常所需就已拮据,若是兴兵恐怕无力维持,所以此事望您鼎力相助啊。”
孙家凝道:“这个谭执事不用担心,我回寿州后定会马上募捐钱财。”
说罢拉起孙千萍便要告辞,谭士峰不敢得罪这位财神婆,小心的请了出去,点头哈腰目送两人下山。
两人来到山下,孙千萍见孙家凝不住四处张望,知道她在找张陈放,于是说道:“姑姑,那些人兴许已经走了。”
孙家凝瞅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就你知道。”接着叫来家丁家仆一问,得知张陈放等人早已离去多时,挨个骂道:“一群废物,怎么不知道拦下!”
众家丁家仆一脸懵懂不知所云,孙家凝只得气冲冲的打道回府,临上马车时孙千萍好意上前搀扶,反被她一袖甩开。
孙千萍习以为常,也并不在意,她心中知道,姑姑本来并不这样,从前对待她也很温和,自从姑姑夫家被捻军灭门覆城,接受不了打击性情大变,噩耗传来时甚至想要悬梁自尽,幸亏被丫环及时察觉救了下来。
自杀未遂之后孙家凝废人似的在床了躺了三天三夜,有时睡有时醒,有时半睡半醒,半睡半醒之际时常失声哭闹,说是看到蒙时中浑身是血从蒙城中走出来,走着走着倒在了自己身前。
孙家仁以为小妹冤魂缠身,请了凤阳皇觉寺和尚为她作法驱邪避祸,结果无非就是一些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的说辞,只教她行善事得善果,最后还告诫说,若被仇恨蒙蔽双目,必将不得善终。
自此孙家凝终于消停下来,心无旁骛的做起善事,可是性情已变乖戾,旁人纷纷敬而远之,只有孙千萍自始至终不离不弃。每次出行孙千萍之所以形影不离,也是怕姑姑出什么意外,她本就率性纯真,温柔敦厚,对姑姑也是满怀包容之心。
不过这一次孙千萍总觉得自己摊上大麻烦了,虽然在旁人眼中她是杞人忧天,可一想到张陈放讪皮讪脸的坏笑,总觉得这个少年不定什么时候会找到自己,返回寿州的途中,也是心神不宁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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