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此事不止于内宅妾妇,竟连一贯勇猛的戚家军都能被牌坊所惑。”
“朝廷赞赏戚家军的忠诚,就像当年张居正在书信中评价戚继光云,独以此辈国之爪牙,不少优假,无以得其死力,不过是既想利用他们,又不想多拨军饷罢了。”
“但本王是真心实意地敬慕戚家军的英雄,想帮助他们摆脱目前的财政窘境,怎么反而引来不快了呢?”
“妾妇为了牌坊守贞,尚且可以说是三从四德,身不由己,可戚家军那一群男人,执意抱着座忠君爱国的牌坊是为甚么呢?”
“这牌坊抱得越久,负担越重,朝廷根本不会因此看重他们,只会觉得戚家军理当如此,要是有哪天他们做得有一点不好,朝廷反而会立刻借机收拾了他们。”
佟正钊心中大震,朱谊漶虽然算得上是不经世事,却是扎扎实实地说出了许多大明勋贵的“心里话”。
“军人本应是不怕死的。”
佟正钊回道,
“他们为了忠君,为了报国,自是更加不畏牺牲,这是戚家军的名节,王爷应当试着去理解才是。”
朱谊漶想了一想,果断摇头道,
“倘或戚家军是为求名节而不怕死,本王尚且能试着理解一二。”
“可现在戚家军已经变成了因恨不得名节而怕活着,那本王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能理解他们那一群抱着牌坊的人到底在想甚么啊。”
佟正钊张口结舌,他一面觉得朱谊漶说得很有道理,一面在情感上又无比认同薛文质,
“……话虽如此,王爷方才也不该对薛兄如此生硬。”
朱谊漶眨了眨眼,用一种真诚又谦虚的语气请教道,
“那本王该怎么说呢?”
佟正钊温柔而耐心地回道,
“王爷该说,辽东去倭国须经海路,这一来因海上气候多变,商船一来一回,长短日期不定,万一耽误了士兵们出操训练,自是应将俸银超额补上。”
“二来,朝鲜离日本虽不算太远,但海上风急浪险,并非全无遇险之可能,昔年忽必烈两度东征日本,都因时遇大风雨,而战舰触岩败北。”
“何况范明只是民间私商,以船舰性能而言,定是远不及忽必烈当年,既有风险在此,那王爷对戚家军多加补偿,也是情理之中。”
朱谊漶沉默片刻,似是沉默得有些委屈,
“真是怪了,本王一个出钱的主儿,竟还要哄着人拿钱。”
佟正钊温和地笑道,
“圣人云,放于利而行,多怨,王爷能处处为戚家军着想的确体贴,只是动辄分析利害,未免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朱谊漶将手中的扇子放到了一边,
“依本王看,不是本王说错了甚么,而是那薛文质过于敏感。”
“本王有时听戏听得兴起,打赏戏子用的都是金锭子呢,人家那唱戏的接了赏,还一家老小都跪下来向本王磕头呢!”
佟正钊叹气道,
“王爷,那戏子如何能同军人相提并论呢?世道再变,军人的铁骨铮铮总不会变。”
朱谊漶摆了摆手,道,
“算了,算了,一会儿薛文质回来了,本王就用你方才说的那两个理由回他罢。”
“这说来也怪,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这薛氏女倒比她哥哥要好相处多了。”
“她那才叫柔中带刚,本王同她说两句话,虽有意见不同之处,她也都能接得上来。”
佟正钊笑了一笑,道,
“清明之后,小人也正好遇见过一回薛氏女,听她说,王爷有意命其打造鸟铳,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朱谊漶笑道,
“确有其事,只是那薛氏女怕担干系,不肯为本王铸造铳炮,也是可惜。”
佟正钊顿了一顿,道,
“小人心中有一疑问,烦请王爷为小人解答一二。”
朱谊漶看了佟正钊一眼,道,
“你且说就是。”
佟正钊道,
“王爷有意铸造铳炮,究竟是仅为府中玩乐,还是想给戚家军多添一份助力,抑或是,王爷想以戚家军掩人耳目,以招募矿工为名,暗自组建自己的亲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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