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出山
鱼离不开水,水是鱼赖以生存的环境,但水也离不开鱼,没有鱼,再深的江河也会是一滩死水。
这也许就是虞世阳,化名为水先生的原因。
他从未忘记过那种仇恨,灭门的仇恨。
否则为何一个已经脱离了武学世家的盲人,还能练出这样的武功,他是否一直再等待复仇的机会?
那为何他又在这片与世无争的桃源安逸的度过了十五年?
谁也说不清楚,但现在虞世阳就站在那些杀手身前。
杀手们前一秒口里还吐着红色的血,但下一刻,他们的嘴里便流出了白色的沫。
方天成知道那是中毒的迹象,也许是这些杀手知道今日之事已经败露,为了避免泄密,他们只有死。
可是谁又想死呢?到底是谁能让他们如此卖命?
虞世阳扶起了方天成,轻声道,“你怎么样?”
这时方天成才感到了肩膀的疼痛,但他还是强忍着,“我没事。”
他解下外衣,鲜血还在不断流出,幸好刀上没有淬毒。
或许这些杀手认为杀死一个瞎子并不需要毒药,可他们不知道虞世阳不是一个普通的瞎子,至少虞世阳的武功在方天成看来已经远超过自己。
虞世阳从床下掏出一个盒子,拿出了些伤药,涂抹在方天成肩膀上,药性很烈,方天成强咬住牙,才不至于喊出声来。
虞世阳叹了口气,“你,又何必救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告诉你。”
方天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你已经是一个被害者了,我至少不能看着你再受到伤害。”
虞世阳低下了头,半天才缓缓道,“你,去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那个东西。”
方天成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爬了过去,在已经死去的三个杀手身上摸索了几下,果然他找到了那块丝帕。
纯黑的丝帕,上面绣着一轮残月。
虞世阳不需要方天成的回应,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他站起身,将杀手的尸体一一搬出门,仿佛他们的死亡玷污了他雅居的清洁。
一切都完成后,他走进门,缓缓道,“这三个人,远比那一晚的差得多。”
方天成点点头,确实,这三个杀手的武功稀疏平常,对付一般人是足够了,若是说去灭了虞家满门还全身而退,他们差得太远了。
虞世阳坐了下来,他摸了一下古琴,又摇摇头,对方天成道,“想听听吗?十五年前的事情。”
但方天成还没有开口,他却已经讲了起来。
“家父的性格,的确是会招来仇家的,他对家人尚且如此,对外人又能好到那里去呢?”
他的语调虽然很平缓,但谁都能听出他的淡淡忧伤。
“我母亲是小妾,是他强娶的,本来这就是一场悲剧,你知道,大户人家小妾的处境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大夫人常常责骂她也就罢了,从她的丈夫那里她也得不到关爱,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最痛苦的吧。
在我出身之后,母亲也没给我任何关爱,我知道,她恨,恨那个强娶她却只是把她当做玩物的我的父亲,可是我不怪她,因为在我五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
对于一个小妾生的,而且又死了母亲的瞎眼男孩,谁都不会疼爱他的,毕竟男孩总要长大,就要分家产,几个哥哥他们就一直欺负我,他们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在我黑暗的童年,只有一个人对我好,她是我姐姐,她经常会给我包扎伤口,会从后厨拿些好吃的给我,虽然我从未见过她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美。”
方天成已经完全沉浸到这个故事中去了,这是一段黑暗的故事。
可是虞世阳却是一个高洁的居士,谁能想到他的过往是这样残酷呢?也许他悲惨的经历早就使他的内心极为强大,这或许就是他能够如此安静而高洁的原因。
他的苦痛,也只有这青山绿水和古琴之乐才能消除吧。
虞世阳见方天成没有开口,继续道,“有些跑题了吧,我还是讲十五年前的事情吧。我之前本来就是住在马厩的,那天我本来正偷偷练武,突然听见喊杀之声,当时我不知怎么了,只感觉非常害怕,这时候,姐姐突然来找我,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躲起来,不要出去,我问她为什么不躲起来,她说,她不能看着父亲独自一人对敌,然后她就去了。
我藏在马厩的稻草堆里,一直不敢出来,喊杀声,尖叫声持续了一夜,我在稻草里不停的发抖,陪伴我的只有两匹老马,我就这样在恐惧与无知中待到了第二天,直到有一个捕快搜查证据时发现了我,我才出来。
我其实应该庆幸,我的存在,是我父亲不愿提起的,也许就是这样,我才幸免于难。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家人,在一天晚上,全死了,连我的姐姐也没能逃过他们的毒手。关于杀手是谁,是谁派来的,没有人知道,唯一的线索,只有那块丝帕。”
虞世阳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方天成可以想象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他的阴影有多么大。
“后来,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他们就把我送到了这里,当时我才十二岁,我知道和记得的,就这么多了。”
方天成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一段可怕的回忆,但是他还是要问个明白。
“那么,你知道有谁可能请到这个组织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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