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
方天成道,“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出来。”
姑娘紧紧咬住了嘴唇,显然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备受煎熬。
“那位老妇,想必也是受害者,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方天成的这句话让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泪水已经流出。
“方捕头,虞家,虞家是罪有应得的!”她已经喊了出来。
方天成道,“别着急,你可以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什么?”
姑娘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我叫春香,是王家的丫鬟,在王家已经干了二十年,从小我就在王家长大了。”
“那么十五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方捕头,你不知道,虞家人,有罪,他们就该招报应!”
虞世阳已先开了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一定知道那场比武对吗?”
十六年前,为了争夺铁砂掌的正统地位,虞家和王家进行了一场比武,最终的结果是虞家获胜,王家从此一蹶不振,消失在江湖之中,直到一年后的那场惨案发生,王家才重出江湖。
方天成道,“知道,不过还不太清楚。”
春香道,“当时虞家派出的是他们虞氏五雄的长子虞世东,我们王家派出的是王家最优秀,武功最高,最让人敬佩的大少爷,王成。那本该是一场庄重的比武,却被虞家人摧毁了。”
她接着道,“虞家人知道,虞世东打不过大少爷,就在比赛中暗暗做手脚,用暗器伤了大少爷,又连下重手,彻底断绝了他的未来。”
虞世阳道,“这,难道比赛没有人见证吗?总该有人制止的吧。”
春香道,“我们一开始也不知情,后来查看大少爷的尸体才发现虞家偷偷使用暗器,我们找了当时的保人,可他们全都被虞家收买,没有一个承认虞家的罪行。而虞家已经用这场肮脏的胜利大肆宣扬,势力大增,而我们的门徒也被利诱或胁迫而转投虞家,从此王家再也没有伸冤的实力了。”
虞世阳握紧了手中的竹杖,“姑娘,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春香道,“千真万确,如果我有半句虚言,就对不起在九泉之下的大少爷。”
虞世阳已经低下了头,显然这一切是他这个不被重视且身居内院的瞎子不知道的,他知道虞春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从未想到他竟然如此卑鄙。
他为他的姐姐感到不值,她根本不该和这个人一同死在杀手的刀下。
方天成看了看虞世阳,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夫人实在承受不了这种痛苦,她直接气晕过去,当再醒来,就变成了那副样子。”她看了看远处正和着稀泥包泥饺子的老妇,眼中满是同情与哀伤。
“她,是王夫人?那,王成少爷就是她的儿子?”方天成惊讶道。
他终于知道了老妇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她所说的成儿根本不是方天成,而是十六年前死在虞家暗箭下的,她的儿子王成。
方天成看着老妇,她全身的大红袍已经沾满了泥土,额头上也满是汗珠,可她却全都不在意,还在给他明天回来的儿子包着“饺子”。
方天成从未想过,十五年前的案子居然还隐藏着这么悲情的故事。
春香接着道,“是的,再后来,老爷就带着愿意留在王家的人离开了苏州,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丧子之痛和夫人的发疯,最痛苦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过。而我之前就是跟着夫人,也不忍心看夫人一直这样,也就跟着老爷他们离开了,直到听说虞家全家灭门,我们才搬回无锡。”
“所以,方捕头,虞家的案子跟王家一定没有关系,虽然王家上下都恨死了虞家,可当时我们却不在苏州,而且以当时王家的窘境,也更不会有钱请到杀手害人,我是最清楚的。”春香道。
方天成点了点头,看似春香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虞家的确是被杀手灭了门。
但这些对一个丫鬟说似乎已经没有必要,毕竟她也是当年的被害者之一。
方天成抬起头,指着那漆黑高楼道,“春香姑娘,我知道了,那你知道那个楼是什么吗?”
春香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那个纯黑的楼吗?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之前王家是没有这座楼的,可是自从王家搬回来后,不知什么时候,那座楼就在那里了,里面似乎也没有人,可是老爷却不让我们进去,他说那楼地下埋了大少爷的棺材,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方天成渐渐靠近那座漆黑的建筑,上面果然挂着一把锁,不过早已经上了锈,大门上也全是蜘蛛网和灰尘,的确像是没有人住。
但他却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压抑的心情突然好了些,但当他转过头,却发现了他想象不到的一幕。
虞世阳,也趴在了地上,全然不顾泥土沾染他洁白的衣衫,他竟然在和王夫人一起包泥饺子。
他们都笑了,笑得那样开心。
或许是虞世阳在为虞家赎罪,或许是他同情那疯癫而又痛苦的母亲?或许是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虽然到了明天,老妇的儿子依然不会回来,死去的虞世阳的姐姐也不会回来,可方天成还是要给这位母亲一个交代,给虞世阳一个交代,给所有悲痛的人一个交代。
因为他知道,只有正义,才能弥补这两家人的伤痛。
虽然这份正义已经迟到了十五年。
但正义可能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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