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掉手指的人不算常见，但也不算是罕见。不过算上那套熟悉的衣装，加顿和洛恩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被打的人就是奥亚学者的仆从，瑞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这次猎龙行动的伙伴。最起码，这个家伙代表学者，而学者可以说是这次任务的核心——没有学者的麻醉药，对付黑龙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于是，加顿凭借自己强壮的身体挤出了拥挤的人群，走到了帮派分子面前。

“够了，住手吧。”加顿直接推开了几个帮派分子，拦在了他们面前。而洛恩此时也跟着挤出人群，扶起了抱成一团的瑞恩。

“你是什么……”一个帮派分子正待发怒，却被旁边冷静的同伴拦下了。他的同伴看向加顿的眼神明显充满了忌惮，显然意识到了加顿不是好惹的角色。“让我来。”

那个表现最为冷静的帮派分子作为代表走到了加顿面前。

“请问阁下，你与这个赌棍有什么关系吗？”他直接向加顿挑明了瑞恩的身份，然后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我们正在工作，收回他欠下的债务。如果阁下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还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我想阁下只是出于义愤，并非是要与红蛇帮为敌吧？”

红蛇帮就是风巢城的地头蛇，是在两年前的帮派斗争中胜出的新帮派。在平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中，红蛇帮的胜利俨然成为了一个传奇。一些不着边际的人还深信红蛇帮背后有一个邪恶的巫师支持，才能战胜原先那个强大的帮派。

威胁与退路都给加顿准备好了，他的交涉可以说得上是成功。

加顿也疑惑地回头看向瑞恩，就像是洛恩的表情一样。如果这家伙是因为欠债而被打，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们也没有理由插手。

瑞恩被洛恩搀扶着，脸被粗糙的花岗岩地面磨成了红色，不过这也没能掩盖他唇角和鼻子下的血迹，他应该被踢打了相当一段时间了。

面对加顿和洛恩质疑的眼神，他显得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当然不足以成为加顿和洛恩帮助他的理由。当他发现佣兵们的眼神中还是怀疑居多的时候，他终于低声说道：“那笔帐已经还清了……”

帮派分子的代表听力非常不错，在瑞恩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就说道：“还清了？还差得远！相信我，阁下，他欠下了十个银币的债务，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所谓的还清了，只能算是把利息给还清了。”

“你们砍了我两根指头，大师还给了你们十五枚银币！”瑞恩突然大吼，不过声音有些颤抖。在吼完之后，他连忙吸了一口气，以抑制住心底的软弱滋生。不过，洛恩注意到了，眼泪已经湿润了他的眼睛，将要落出眼眶。

“那是利息。”代表的声音冷酷无情。

“等一下，我想两根指头的价格要比十枚银币多得多吧？”见代表没有否认瑞恩的说法，加顿做出了选择。

“阁下，你有些误会。”代表上前一步，虽然他相对矮小的身材不能带给加顿什么压力，但是他背后的红蛇帮可以。他说道：“他的两根小指不是为了抵债，而是为了惩罚他拖延还债的时间。当初那位学者因为和他的家人认识愿意帮他支付债务……不过那位学者不是很讲理，只愿意支付他认为合理的部分，不愿意支付实际上该支付的。在那之后，他们又离开了风巢城——很明显，为了躲债……”

“那是学者……”瑞恩愤怒地回击，不过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终止了怒火，接下来的话语软弱不堪，“学者为了研究，才离开风巢的。”

帮派分子的代表没有理会瑞恩的话语，现在有资格和他谈判不是瑞恩这个被他们撂倒在地踹了好一阵子的家伙，而是面前那个高大的佣兵。他继续说道：“而在这一年里，这债务又生出了新的利息……一共三十枚银币。”

加顿沉默了一阵子。一年百分之两百的利息，这非常地不合理。不过在风巢城，在红蛇帮眼里，它非常合理，不容反驳。接着，加顿开口了，不过相比之前更加犹豫：“不过他现在被你们打伤了，那也应该可以抵还一部分债务吧？”

代表摇了摇头，“打伤他对于我们无利可图，真正有利可图的是通过这种手段让他偿还他应付的债务。如果因为打伤他我们就要消减债务的话，那些不怕死的家伙岂不是能够凭自己的命把我们的银库搬空吗？明明他才是欠债的一方，我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我们还要对他赔偿？”

这一番话把加顿脑子弄得有点乱，自己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帮助瑞恩的理由了。这时，加顿难得有点想念自己的儿子，那个小子对于这些逻辑推理的事情还算擅长。

“所以你们为什么还要打伤他呢？”洛恩开口了，“他受伤了必然需要治疗，而医生也不会做慈善，他可支配的银币就更少了，更加没有还钱的能力了。这种殴打只是你们的泄愤行为，你们为什么不能为此支付医疗费用呢？”

“这些赌徒都是可悲的害虫，他们以占有他人的财产为乐。”代表绕过加顿，看向洛恩回答道：“如果不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他们只会凭借他们的无耻与卑鄙躲债，然后让这笔债务随着时间消失，合法地占有本不属于他们的财产。所以，殴打只是我们取回正当利益的正当手段。”

洛恩没想到一个帮派分子竟然这么伶牙俐齿，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只知道动用武力的佣兵。尽管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指出利息的不合理，但这会惹怒红蛇帮，对于近期还要在风巢城活动的他们不是一个好选择。

红蛇帮当然不会放弃这笔债务，他们也并不指望从瑞恩手中取回债务，他们只是用这种行为警告其他欠债的人。洛恩打算满足红蛇帮的意图，唯一的难处就是，他没有那么多钱。他必须用一个合理的方法消减这笔债务。

首先，他绝不能就之前奥亚大师还的钱算本金还是算利息展开讨论。众目睽睽之下，红蛇帮是不会承认先还本金的可能的，这不能解决问题。即使解决了问题，洛恩的名字大概也会登上某个正准备被一笔笔画上红叉的名单。

至于拖延到任务完成，那不会是个好选择。帮派可不会跟欠债者约定一个容其喘息的日子。即使欠债者有明确的证据表明自己再过些日子就能够还债，帮派分子也会孜孜不倦地找上门来，提醒你记得还债——这在一个大计划的前夕非常影响人的心情。

而学者，他显然不会再为这笔债务多付哪怕一个银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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