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方破晓,熹微的晨光穿过雾霭照下,阆苑琼楼的轮廓若隐若现,仿佛不在尘世中。
荷无擎自竹西亭出,直径前往倚晴楼外围楼宇。眼下与夜猿部大战在即,为防敌人先行偷袭,桂中秋特意嘱咐百花加强燕云城警戒。作为四奇卉之首,她自然义不容辞地担起了指挥巡视的工作。
穿过曲折的回廊,沿着规定路线漫步,在专门售卖胭脂水粉的琅嬛阁楼角前一转,倏尔与一道红影相遇。
那红衣显然也是在巡视,只是路线与荷无擎不同,两人一东一西恰好沿倚晴楼外围绕了一个圈,在琅嬛阁碰面。红衣女眼眶红肿,神情萧索,胸前峰峦起伏,正是四奇卉中位列第三的石红巾。
荷无擎没料到会遇石红巾,微微一顿,向她点首算是招呼,随即转身打算离开。
石红巾瞧在眼中,忽出声道:“怎么?连话也不愿与我说了吗?”
荷无擎一僵,小心道:“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石红巾红盯着面前这个阴戾女人,红肿的眼睛下移,转向她胸口,看似漫不经心道:“一大早跑出来巡视,你伤好了吗?”
齐云山那一战,荷无擎正面受了元庆山一剑,伤势沉重。若非营救及时,她早已死在那齐云山中了。
荷无擎不答,伸手将前襟拉严,目光投向石红巾红衣衫之下隐约裹缠着绷带,皱眉道:“你不也一样。”
石红巾笑了起来,只是她面容憔悴萧索,这笑容看去也多了几分苦涩的意味。她幽幽道:“细想来,我俩倒是极少说话。过去独处的机会也不多。”
荷无擎点点头,想了想又重复道:“我始终不知该说些什么。”
石红巾道:“你始终如此。”她微微停顿,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可我现在已不像是我了......”
荷无擎认真道:“你与少爷感情甚笃,现在少爷身亡你心中悲恸,因此迁怒憎恨亭主。我能明白,也能理解。”
石红巾望着她,“我不会像斜斜那般将一切罪责都扣在大小姐身。但我也同意大小姐应当付出代价。这次她去北庭杀元神机,很好,虽然你不愿意听,但我深表赞同。”
荷无擎默然。柳斜斜有问题,那么石红巾是清白的吗?不能确定。她跟王星澜情同姐弟,乍闻王星澜的死讯,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斟酌说道:“你可以恨亭主,我不会阻拦。只盼你清楚自己立场,希望我们不会走到刀剑相向的一日。”
石红巾听她忽有此言,诧愕间又生出几分悲苦,不知如何作答。两人沉默相视时,忽闻一声感叹,有一大团黑影从琅嬛阁内直径走出。
两人都是一怔,仔细望去,那人青丝披散,身着藕色长裙,腰配素色剑鞘裹着的长剑,身背了一个硕大的包袱,踱步走到近前,也不看她二人,远远眺望东市大街,感慨道:“噫~~赤阑桥尽香街直,笼街细柳娇无力。早晨虽然少了几分烟火气,却也别有一番出尘的韵味。久不出门,燕云城倒似是换了人间。”
这番听得人莫名其妙,但二女认出来人是谁后,一下又觉得这话出自这个人之口倒也合情合理。石红巾吃惊道:“悠悠?你从屋里出来了?”
荻悠悠似乎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两人,盯着石红巾看了一会儿,恍然道:“你是...…荷无擎?”
荷无擎无奈道:“我才是荷无擎...”
荻悠悠怔怔打量了荷无擎几眼,挠挠头,冲她一礼道:“荷姐姐的变化倒是不小。一别两年有余,小妹这厢有礼——请问北市街该怎么走?”
荷无擎没听出她的话里有半点礼貌的味道,好在她知道荻悠悠脾气,不想与她纠缠,伸手指了个方向冷冷道:“你去北街作甚?”
荻悠悠叹道:“夫人让我负责燕云城防......”
两人一愣,异口同声道:“夫人让你巡查北街?”
“那倒不是。夫人和柳宗让我出来,我不能不出来。北街离飞影阁近,又有不少书局,所以我想去哪儿转转。”
荷无擎皱眉道:“夫人既然让你负责城防,那就是归我调遣。北边有柳斜斜负责了,你且去...…站住!你去哪儿!”
她话未说完就见荻悠悠直径向北走去。荻悠悠道:“北街啊。”
荷无擎忍气道:“我说了,北街已有柳斜斜负责。你去南街。”
荻悠悠认真道:“她负责她的,我只随便走走,也不会打扰她。南边太远,会有问题。”
“什么问题?”
荻悠悠理所当然道:“路走多了,脚会疼。”
荷无擎瞠目,冷漠如冰川的脸写满了震惊,朱唇微启,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拿手指着荻悠悠不停抖动。石红巾在旁奇道:“你背个包袱做什么?”
荻悠悠忽地一叹,满面寂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把它们放在屋里,少不得柳宗一把火全数付诸东流。唉!苦也!”
石红巾仔细品味,揣测多半是柳宗拿书来要挟,才将两年多不出门的荻悠悠逼到室外。心里佩服柳寂寞高妙,说道:“难得你肯出门,我去与斜斜商议,北街就交由你坐镇了。”
荻悠悠大刺刺地点头,“好。呃,你是...…柳....…”
石红巾表情一僵,无奈道:“......石红巾。”
“哦,幸会,幸会。”
她嘴里敷衍,似乎压根就不在意石红巾到底是谁。朝二人一颔首,背着大包袱慢悠悠地走远。
石红巾摇头苦笑,想起当初楼中比武,百花群芳争夺四奇卉之名时,自己与荻悠悠鏖战不下的情形,由衷感叹道:“两年不见,她真是一点也没变。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当初楼中大比时我居然输给了她。”
荷无擎也深有同感,无奈道:“我有时候也会纳闷。她是怎么练出一身功夫的。”
......
元神机从入定中退出,遗憾地望着面前王星澜的尸身,悠悠一叹,伸手一下下地轻拍王他的肩头,恳切道:“你死了也就死了。何苦让一身玄功给你陪葬?为何不能让我汲取过来,做出一番事业?”
双奚小脑袋从屏风外探入,吃吃笑道:“又失败了?”
元神机不搭理她,继续语重心长地对王星澜诉说:“人死如灯灭,还有什么心结不能放下?当世除了你娘,再无你的血亲。这身功夫跟着你终有化为土灰的一日。你父王虚舟耗尽一生心血成就的神功,你就不想让它重现人间?”
他说得虽然投入,但王星澜终究没有一丝回应,双目闭●app下载地址xbzs●合,胸腔微微起伏,好像睡着了一般。
双奚白眼道:“你是练功练傻了吗?你自己也说了,他在世的血亲只有他娘一人。可你现在就琢磨要杀他娘。他如果真有意识,哪怕真的什么都不要了,也一定会要你的命吧!”
元神机悻悻收回手,站起来舒展身体,佯怒道:“以后我说话少插嘴!”
双奚白眼几乎翻了天,讥诮道:“在我们北人家,管那种自己干不成事就拿女人撒气的人叫——没出息。”
元神机气得直咳嗽,有心想去打她两下,可想想自己又打不过,申辩道:“我是在那你撒气吗?我是在教育你!管教你!好让你不要动不动手撕活人!让我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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