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天泽湖,春光暖暖水粼粼,艳艳花草堆砌湖畔。
今日湖没有烟波,晴光照下,环湖而立的宫殿楼宇色泽明媚,庄严之中仿佛带了几分鲜活俏丽。
杨心等人乘车长驱而入,过得前殿,弃车乘船,直往湖对岸居中的卓空殿去。
通常想要入卓空殿,必须沿湖而走,绕一个半圈。如此直径乘船穿越天泽湖,是鲜少人才能有的礼遇。
杨心站在船头,那完全由木头建造的朱红色大殿清晰醒目,他悠悠叹道:“卓空是周氏开国太祖所建,历经五百余年不朽。荣王那场叛乱,我听说卓空殿被焚毁。本以为此殿已成绝响,世再无人能以纯红木搭起如此庞大的建筑。启庆帝好大的手笔。”
昭明太子垂手在旁道:“我朝以水木相济,先祖立卓空殿,开天泽,是为以此二气保我周氏万里龙魂。此乃祖训,父皇亦不能违。但我们都清楚,当年皇叔一乱,五百年卓空殿付之一炬,纵然修复与原先一般无二,也不再是原本的卓空了。”
宫殿从焦土中翻新,即使外观保持了旧貌,但依旧不能算是原物。人岂非同样如此?
杨心细细品味昭明太子的话,点头道:“你们不知我变成什么样,如此防备,合理。我不会怪罪。”
昭明释然一笑,轻轻向他施了一礼。
临近水岸,卓空殿屹立眼前,可见殿前月台有十人拱卫,分作八男二女,皆是玄甲红帔,渊渟岳峙。陈踪萍、谢为霜等人赫然在列。
见到小船靠岸,十人同时把目光投向杨心,没有丝毫压迫,却如同十道闪电划过,让人心中蓦然一颤。纵使是孟凡真、十九爷这等高手,同时面对这十人也感到不自在。
除了天地之的强者,无人能有把握挡下这十人。他们是周皇室手中最为强横的力量,每一个都是天地境中的杰出人物,聚合在一起,足以驰骋天下。
这便是洪武御林神将!
为首的是位五十岁下的中年男人,三缕胡须已呈灰白,前与众人有条不紊地一一见礼,待礼毕,这才与杨心言道:“先生请。陛下与岳宗师在殿内等候先生光临。”
杨心打量眼前人,慢悠悠道:“你就是石守静。岳松岩唯一的入室弟子。第四场山河局里,你任红帅。能挡下蒙归元不死,你不简单。”
天地境与圣境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力却有天壤之别。纵使是孟凡真、十九爷这等天地境中登峰造极的强者,面对圣境依旧难以抵挡。石守静号为不动神将,以天地修为挡住蒙归元的杀招,堪称奇迹。
石守静谦恭道:“当年多亏先生在两界山下,让蒙归元不敢拖延,只求速战,没有出第二招了结我的性命。守静才能幸免。”
杨心摇头道:“以他的修为,本不需要第二招。你能撑下来,是你的本事。”
石守静微微一笑,让开道路,“先生请。”
他引着众人向内走,其余九名神将没有随同,而是各自坚守岗位,不许任何人闯入。
目睹到杨心的真容,谢为霜悄悄拽陈踪萍的披风,低声道:“那个就是他的师父?”
陈踪萍目光从杨心身收回,眼眸低垂,神色落寞。心中念起故人,怔怔不语。
她本是离山快意恩仇的大当家,因为遇到了柳随风,一颗芳心变得无处安置,兜兜转转徘徊至今。她也想与杨心单独聊聊,可又该说些什么呢?千言万语,不过是徒增寂寥罢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是也罢,不是也罢,既然都过去了,何必旧事重提。”
谢为霜一愣,随即眸中泛起喜色,那是在替昭明太子高兴,“你终于想通了?那太子妃这个位子......”
陈踪萍狠狠剜了她一眼,斥道:“休得胡言!”
一行人进入大殿,踏在木质的地板,脚步声空空回荡。殿内外没有任何雕琢花纹,皆呈简单的暗红色,一排排承柱间摆有龙凤宝象、铜龟仙鹤等十余种瑞兽装饰,静默地注视来人。
明间铺了一张四方绒毯,设了案几,边只有李怀渊一人安静侍立。岳宗师与启庆帝在中间对坐品茗,似乎闲谈着什么。岳宗师微眯着眼,显得老态龙钟,手捧清茶慢慢嘬着,时不时呵呵低笑。
对面的启庆帝身着黄袍,绣金龙十二,正好整以暇地喝茶,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去,哈哈笑道:“来了。”
他坐在那儿,原本并不瞩目。像所有中年男人一样,眉宇宽和,微微有些发福,头也略见斑驳。但他一转过正脸来,立刻又是另一番景象。好像他的身躯变得无边广大,如大日照临天地,万物都沐浴在其辉煌之中。
在场众人不是南都最顶尖的高手,就是南都最具权势的元帅,面对启庆帝时,他们恍惚间竟觉眼前一亮,好像殿里的一切都被照彻,再也无法把目光从他身挪开半分。
启庆帝不会武功,但身为一代人主,举手投足间自然带有常年熏陶出的威仪。单以气势而论,竟能不输圣境分毫。
杨心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脸色没有丝毫表情。启庆帝也不见怪,笑吟吟地与他对视。良久之后,杨心点点头,微微躬身算是一礼。
虽然没有称颂陛下,这举动也近乎无礼,但身后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殿内气氛攸然轻快了不少。
启庆帝一笑,命李怀渊为众人设座看茶,待众人都落座,这才唏嘘道:“杨卿,我们有多少年未见了?当年南都初遇,你们还都是洪武俊彦,朕也尚未被册封太子,只是南都城里的一个小小王储。如今咱们可都是不同了,李尚书和梅神医都还好吗?”
“杨卿”这个称呼,是启庆帝当年称呼杨心的。那时山河局未开,荡云七子也都在南都闯荡,算下来也有四五十年不曾听到这个称呼了。
杨心淡淡道:“陛下叫我来,是为了叙旧吗?”
昭明太子只觉得他太过无礼,想要劝阻,但犹豫片刻还是忍了下来。李元帅却是不忿,沉声道:“陛下面前,先生莫要失礼。”
启庆帝摆摆手,示意李元帅息怒,反问道:“不叙旧,杨卿还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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