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怪篾匠吗?可是篾匠已经走了,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怪爹娘抛弃了自己吗?早在西洼山的土街,他们就已经不存在了,从此死在了自己心里面。
那么,还能怪谁呢?
难道要怪师傅和干娘吗?不,他们没有责任,甚至连心疼都来不及心疼呢,怎么能怪他们呢?
恍惚间,二娃站了起来,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等到了院子门口,忽然又想到,让师傅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又要让他心疼了……
于是二娃又倒回身,重新朝另一个边的山坡走去。
……
就这样呀,从那以后,我很少去水渠那一头了,反倒经常往另一头的山坡跑,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天星……
老王正说着这话的时候,忽然间,房门被打开了,狗蛋扛着一块木板走了进来。
他把木板放在土炕的小桌,对小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过头就对老王说,你看下,是不是好手艺?
老王瞥了狗蛋一眼,嘴里骂了句,狗日的,又是从哪偷来的吧?
狗蛋回应道,你管是不是偷来了,只要看看是不是好手艺就行了。
老王没有搭理他,可忍不住目光和手指还是落在了木板。原来这是一块雕了花的门窗或者是屏风,只是小刘认不出而已。
是块好手艺,嗳,小刘干部,你看这里……这个细处要有些功夫哩……不过比我还是差一点……这时候,老王摩挲着木板的雕花,仿佛忘记了狗蛋的存在,一处一处地细看着,时不时还跟小刘说着话。
狗蛋在一旁听了老王的评价,像是松了一口气说,这我就放心了,一拿到它,我就觉得不简单。
你是要拿出去卖?小刘从老王的话语中抽出身来,抬头看了看狗蛋,认真地问。
难道要摆在家里,让它下崽?狗蛋的神情有些不屑。
真是偷来的?小刘又问。
你们文化人就是说话难听,捡的,听懂了吗?狗蛋说话间,拿起了木板,正准备往门外走,可稍微停顿了一下,扭头又说,晚我不回来吃饭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小刘转回身看了看老王,老王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反倒若无其事地拿着水壶正准备给自己碗里添水,小刘顺势就接了过来说,我来吧。
老王也没有客气,转而把目光移向了窗外,只见窗户外面又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
老王,我们继续吧。
这时候,小刘已经给两人都倒好了水,转身又从外屋里拿了些油炸果子进来,他有些饿了。
我就不客气了,小刘说道。
可是老王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两只深陷的眼窝仍旧朝着窗外,整副身板就像一尊雕塑一般久久都没有移动,小刘便不再说话了。
他静静地端详着眼前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忍不住伸过手去,抓起老王如枯枝般干瘪的大手,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而老王似乎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了,过了好一会儿,老王才慢慢回过神来,对小刘说,小刘干部,我刚才看见天星了……
是嘛,她在干吗?
她在山坡等我哩。
然后呢?
我把雕好的一个头像送给了她,然后她就走了。
是她的头像吗?
嗯,是哩。
她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她高兴着哩,说比过年了还高兴……
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送过东西给她哩。
她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嗯,她也这么说哩。
那然后呢?
然后她就走了,我就回来了。
哦。
小刘望着刚刚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的老王那张幸福的脸,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手说,那我们就继续吧,讲讲你和天星的故事。
嗯,老王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继续讲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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