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盗上
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目的都是为了找到柳清风。这柳清风确实了得,饶是廖建忠把余七押在诏狱里,柳清风仍然能派人送些东西过来,而且固定在月十五这天,一清早总能在镇抚司门口看见放置的物品,并且留有字据,就是给余七的,更有甚者,最近两年,还给廖建忠一同带来一份,廖建忠曾经布下人马,一门心思要抓住送东西的人,结果人马看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人困马乏的时候,对面六部衙门的大门忽然起火,大家不由自主去看,那火势不大不小,却弄得人声鼎沸,混乱不堪。众人观望良久,忽然醒悟过来,待回头时,那镇抚司门口早已放好两担物品。
所以说,柳风清如同锦衣卫嗓子眼的刺,不拔下来谁也甭想轻松,廖建忠更是,对于柳风清是势在必得,无论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个余七知道柳风清藏身之处,所以,廖建忠决心撬开余七的嘴。锦衣卫刑具众多,一般人进来,过了几套刑具,没有不招供的。而廖建忠却极少用刑,虽然是诏狱,但他经手抓到的人,都是证据确凿,而且他处理犯人很简单,列明罪状之后,直接处置。镇抚司最通用的话:莫怕刑具上身,只怕老廖黑脸。
廖建忠不愿对余七动手。余七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说过自己是个渔民,而且祖上是武将出身,和永乐时期的大太监郑和出使过西洋。只是可惜半途染病,被安置在爪哇岛上,然后在当地娶妻生子。几年后回到故里,发现换了皇帝,郑和死在最后一趟出洋的船上。下西洋的壮举戛然而止,继而对于出海的事,言官们开始指责劳民伤财,随即航海图被秘密收藏,不再对外公布,所有出海的人,被四处安置,甚至有些冷落。待到了余七这一代,基本上就是渔民了。祖上出海的经历,让他有了更多的梦想,大海的魅力就在于无尽的财富诱惑。虽然当初太祖皇帝严禁出海打渔,但他还是和一帮人偷偷出去过。为此,当地官府奉命追拿。大明法律严酷无情,凡犯禁出海捕鱼的人,要么流放,要么杀头,余七有功夫,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不想失手打死前来捉拿他的捕快,只得亡命海上。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海盗,遇到了柳清风,就成了他的属下。
柳清风待余七很好,赞赏他的胆识和本事,赏赐不断,余七觉得遇到了贵人,也是乐得效命,自然成了柳清风的亲信。廖建忠看透这一点,善待余七,是他料定柳清风得知余七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会来相救,他绝对不会让亲近的人老死狱中,这也是廖建忠能够擒拿柳清风唯一的办法,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却说这柳清风沉寂五年之后,突然出现在京城,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确实让廖建忠大喜过望。
今晚一定要捉住柳清风!
廖建忠带着我、花十春及十几个校尉,又特意把宁博阳等人喊来,让一起出去,我们俱是崭新的锦衣卫飞鱼服,戴着绣春刀,显得精气十足。毕竟第一次跟随大家办案,心里既高兴又紧张,廖建忠只是扫视我们一眼,一挥手匆匆领着我们出了镇抚司大门,却看见顾大有、向冲领着人进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我高兴地看一眼向冲,他勉强笑笑,眼神零落,廖建忠奇道:“怎么回事?”顾大有道:“奶奶的,让东厂欺负了!”说着,看看向冲。向冲有些尴尬,欲言又止,廖建忠摆摆手道:“你带人跟我走,我们路上说事!”顾大有迟疑道:“这是要出去办案?”
花十春道:“跟着走就是了,柳清风进京了!”
锦衣卫门卫,早已经备好马匹,同时调集了一百多校尉。廖建忠想想,又对花十春道:“去神机营,请他们协助一下。”花十春领命而去,我们则翻身上马,跟在廖建忠身后,直接出了内城,奔往外城而来。
江南从来都是繁华之地,赋税粮谷丰盈。昔日老朱定鼎南京,北平则成了燕王镇守边关之地,多是军旅驻扎于此。靖难之后,北平成了北京,最终成了国家新首都,虽然是天子守国门,防卫北部蒙古,但几代皇帝的努力,终于使这里成了繁华之地。
只是这里人口越来越多,粮食赋税却来自南方。老朱有海禁的诏令,历代后人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何况风高浪大,以前曾经有过的海运一去不复返,甚至渔民都禁止出海。陆路运输,不仅费时费力,而且风险极大。
历史上有名的隋炀帝,那位被历代帝王引以为戒的昏君,却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那就是开凿大运河,一条冠通南北的大河!
月光如水,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这里是外城永定门外,大运河口岸,俗称安济码头。弘治皇帝的励精图治,使得这里早已经是一片繁华,楼台庭院,绿树花丛,迤逦在北京高墙之外。
琴瑟声声,歌舞曼妙,灯火辉煌,人流涌动,南来北往的商旅云集于此,听着靡靡之音,喝着香茗,俨然如城中皇亲国戚的尊贵,却也不失一分人间快意。
我们很快来到这里,早有各个百户,领着我们,分路出击,迅速占据各个路口,目标只有河边的那座大宅院,如意坊!
●追盗中
我们虽然四处派出人马,却没有骚扰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可谓外松内紧,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刚布置完毕,就有人过来禀告,说柳风清就在里面。廖建忠用力点点头,让计划行事。然后却领着我们坐在一个茶铺里喝茶,我知道他很急切,但没想到他却能坐下来喝茶,其他人则一声不响喝着茶,茶铺一时静悄悄的。我好奇地看着四周,巍峨的北京城墙在夜幕里显得特别庄严,顾大有小心地和廖建忠低声说着话,向冲站在一旁,几乎不敢抬头。廖建忠听着,轻轻点头,又低语几句。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东厂的印象始终在脑海里,那天在平家老店,遇到的那伙人,想必和今天的事情有关吧?
一队人马从永定门方向飞奔而出,只听得马蹄声响,马鞭在夜空中甩得啪啪响亮,与喝斥声参杂,只把行人惊得纷纷侧目,直奔我们这里而来。
廖建忠放下茶杯,皱皱眉头,道:“什么人这么大胆?”负责警戒的人匆忙来报:“是东厂的人!”
廖建忠眉头更紧,道:“他们来做什么?”顾大有嘟哝道:“想必是来抢功劳的!听说皇帝爷爷身体有恙,这东厂势力又要起来了。”他的声音极小,但我们几个却已听到。
廖建忠道:“他们怎么会知道?”虽然是疑惑,却见那人马已经过来,为首是一个太监,正是那马公公,身边跟着那日白天见到的季了凡等人,廖建忠眉头略一皱,继而展开,哈哈一笑,起身上前道:“原是马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一个小太监牵住了马,马公公跳了下来,道:“咱家没有打扰你们吧?”马公公亦如那日一样笑着,“哪里话?公公来这里,那是相当有面的。只是锦衣卫在查案,公公静静观望就是了。”
“呵呵,老廖,你是撵我走呀?”马公公一屁股坐在廖建忠的位置上,环顾四周,道:“咱家把话挑明了,来这里,就是为了如意坊的那个人!了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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