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次,就是殷华来这里劫诏狱,救走余七。害得我无意中跑到了东厂,看到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以至于今天还有些提心吊胆。而我并没有怨恨殷华,她去了塞外,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到她。
以前,我只是一个刚入职的小小锦衣卫,如今的身份却是千户,执掌镇抚司,这里所有人都对我十分客气,尽管我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年轻和紧张。
谷大春十分的得意,昂首阔步走在前面,我和陆松走在后面,几名校尉小心地跟着我。当我进入诏狱大院时,发现这里依旧聚集大批犯人,看见我们进来,顿时炸了锅一样,喊叫起来。
“冤枉呀!大人,我们冤枉呀!我们不过是跟着阁老们递了折子,还不至于被关在这里,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不用说在,这些人就是跟着谢迁、刘健、李东阳上表的百官们,想想他们被关了半个月。我扫视一圈这些人,发现他们穿着还算干净,都是新做的棉服。只是这些人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神也是迥异,有祈求的,有气愤的,有无动于衷的,也有怨恨的,我心中叹了口气,道:“这些人还是朝廷命官,不能亏待了他们。”
谷大春道:“千户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人刘公公说了,有问题的一律转到东厂,查他个倾家荡产,没问题的,统统打二十杀威棒,然后外放偏远地区,永不让回京!”
我暗自感叹得罪刘瑾的下场,谷大春冲我眨眨眼,道:“这帮人就是软骨头,吓唬吓唬就什么都招了,您是千户大人,不必亲自盘问,一会我来安排就是,您放心,所有规矩,我们都遵守!”
什么规矩?我没懂,谷大春已经喊道:“小城子,千户大人来此,还不赶紧过来伺候。”
有人飞快地应了一声,跑到我身前,深施一礼,道:“千户大人,那边雅座早已安排好,请您过去。茶水点心也已准备!”
这小城子我觉得眼熟,继而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岳自谦安排他陪着我,我还没有仔细看过他,今天看来,他瘦小枯干,只是眼睛透着机灵,竟然和向冲有几分相似。
我不觉笑道:“我们是旧相识了,不必多礼!”小城子赔笑道:“您是千户大人,小的伺候您应当应份的。”
阳光暖暖的,我们坐在台上,十几名校尉威严地站在台下戒备。小城子殷勤地献上茶水,一打开茶盖,香气扑鼻,“这是上好的毛尖,小的特意给您准备的。”我喝了一口,确实回想满口。刚要点赞,谷大春笑道:“不是有龙井吗?怎么不拿来?”小城子尴尬一笑,道:“昨日东厂张百户来,我给他喝了!”
“哪个张百户?”谷大春追问道:“我负责诏狱,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是很奇怪,昨夜我就在镇抚司歇息,如何不知道此事?
小城子道:“是张忠张百户,同行的还有慕容大人,他们一来看望东厂林公公,二来押送犯人进诏狱!您二位昨夜都不在,就没有告诉您们!”
谷大春一愣,道:“慕容大人回来了?送进来的是何人?”要知慕容钊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签事,仅次于石义,而且多年在锦衣卫,身份高过廖建忠多少倍。
小城子四处看看,低声道:“王守仁!”
谷大春却不认识,瞅瞅我,我低声道:“一个兵部主事!他的父亲是南京户部尚书!”谷大春“哦”了一声,道:“是了,刚才石指挥使提过这个人,想必是让刘公公特别憎恨的人吧!”
我道:“慕容大人可有什么交代?”
小城子一直听着,忙道:“慕容大人让好生照顾此人,不得私自加刑!”
我们不禁面面相觑,大为不解。谷大春道:“慕容大人乃是公公们信任的人,公公们憎恨的人,怎么能这样对待?”
我想起廖建忠以前提过的牟斌,虽然刘瑾想要他的命,但廖建忠却让我网开一面,心想着慕容钊一定也和廖建忠是一样的为人,王守仁一定是个好官吧!
于是,站起身来,道:“这件事暂时放下,我估计会有人和我们说的,既然来了诏狱,就按照石指挥使的意思,把这些官员们聚在一起,开始甄别!”
谷大春点点头,赶紧吩咐小城子去准备。小城子刚要走,我心一动,道:“小城子,你就叫这个名字吗?”小城子忙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本姓郝,名城,因身材矮小,大家叫顺嘴了,就叫小城子。”我点头,看他服饰极为普通,道:“你哪年入的锦衣卫?是和职位?”小城子忙道:“弘治十七年冬,袭了父亲的职位,现在还是个小旗!”
我笑道:“好好干,这里你比我们熟悉,日后定当奖赏!”“多谢千户大人,小人这就去安排!”小城子再次施礼,转身而去。
谷大春忽然对我笑道:“千户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小城子是冒名顶替!”
“冒名顶替?”我惊讶地看着谷大春。谷大春神秘一笑,道:“太祖皇帝规定,锦衣卫只能是世袭,大多都是功臣子弟,如今太平日久,这些人早没了先辈的能耐,干我们这行的,风吹日晒都是寻常事,我们觉得无所谓,那些官宦子弟如何受得了,他们不敢违反朝廷规定,便找人代为当差。小城子就是一个,他顶着别人的身份到了锦衣卫,用不了几年,就做别的了,到时候,再换回来!”
我听得目瞪口呆,不觉又问:“这些事,指挥使大人们不知道吗?”谷大春嘿嘿一笑,道:“京城皇亲国戚家里丢一只狗,锦衣卫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进出锦衣卫一个大活人,如何不知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何况这等事情,不经过大人们首肯,哪个敢做呀!”
这话确实有道理,何止京城,大明全国各地,都有我们的眼线,甚至藩属之国也是如此。我忽然想起那本书,上面记载着的可是全国各地的番子名单。我有些后悔没有细看,转念一想,自己知道那么多,岂不是自寻烦恼。
我不再发问,谷大春识趣地转过头去,小城子在下面吆喝着,大批校尉进入院内,把这些官员们排列成行,官员们如何肯听,校尉们顾不得太多,推推搡搡,引得一阵喧哗。
我皱皱眉头,谷大春见了,站起身来,道:“下面的听着,你们都是大明的官员,自然该知道大明的律令,今天,张英张千户来此,就是查看你们的罪行,你们若能老实交代,那大家都痛快,顽固不化,就是这个人的下场!来人,把他拉上来!”
不多时,四个校尉从狱中脱出一个人来,那人如同死人一样,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衣衫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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