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声音高亢,饶是乱哄哄的人群,瞬时静了下来。我顿觉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闻声望去,竟然是那瘦和尚。他目不转睛看着我,我并不认识他,我才发觉他也就三十多岁,面目清秀,但他的话分明有瞧不起我的意思。慕容钊笑道:“如空大师,您精通佛法,不知有何高论?也”又对我道:“这位是大明僧录司主僧如空大师!”那僧录司主管天下所有寺庙,所有僧人都一一在册。按说和我们锦衣卫没有多大关系,他来的时候,我倒是留意了,只是人多,没来得及细问。当下听了慕容钊的话,连忙拱手道:“原是如空大师,恕我眼拙,不认得您!”
那如空大师却不言语,缓缓走来,我不觉其意,廖建忠站在对面,冲我眨眨眼睛。如空大师来的我身边,双手合十,忽地一掌,劲风直奔我胸口,我虽然有所戒备,却也吃了一惊,闪身跳过,如空大师接着又是一掌,我再次躲过,道:“大师,您这是为何?”如空大师仍然不言语,一抖袈裟,如一面墙一样,压向我,直把我罩在当中,那袈裟青绿色,镶满了金饰,我虽是茫然,却也知道危险就在眼前,无奈当中,拔出短剑,一招长虹贯日,划向袈裟,只听得“咦”的一声,那袈裟缩了回去,却听得廖建忠一声呵斥:“张英,不得无礼!”我剑势未减,听得声音,硬生生收住短剑,却也把那袈裟割断一个角,而我也觉得劲风扫得我脸面疼痛。“阿弥陀佛!想不到,你的剑如此锋利,这袈裟可是孝宗皇帝御赐之宝衣!”那如空大师缓缓收了袈裟,对我笑道。
我有些不知所措,廖建忠出来说道:“大师,张英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孝宗皇帝之替身和尚,冒昧之处,还请您包涵!”如空大师呵呵一笑,道:“廖指挥多虑了,下官无理在先,怎能怪罪他呢?贫僧试探一番,方知张千户实至名归呀!”
原来这位如空大师是试探我的功夫,我赶紧施礼道:“大师,冒昧之处,还望原谅!”如空大师一笑,道:“贫僧本是一和尚,蒙孝宗皇帝青睐,代为出家,本来不问俗事。当今皇帝登基,让贫僧做了僧录司主官,弄得贫僧和尚不是和尚,官员不是官员,好生无奈。今天凑个热闹,不想打扰千户大人了。”
一旁马公公道:“我朝太宗皇帝有位道衍大师,也是一位和尚,却是太宗皇帝的肱骨之臣,大师有幸,为我朝孝宗皇帝和当今皇上信任,人生若此,您有何遗憾呀!”如空大师呵呵一笑,道:“人各有志,怎能强求?昨夜入宫,皇上和贫僧说,想找为和他相仿之人,代他出家,提了这位张英张千户,让贫僧过来看看,如今看来,确实不错!”
听了这话,我惊得目瞪口呆,心道:“前番在老家,张永公公让我进宫,差点成了太监,如今这和尚让我出家,我的天呀,难道让我替皇上出家不成?”众人也是一愣,谷大用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上前道:“大师,这小子出手凶狠,杀气特重,如果他出家为僧,只怕会坏了许多佛门规矩!”
如空大师笑而不语,直勾勾看着我,我心中发毛,这时,吉茂通走过来,冲众人施了一礼,道:“诸位大人和公公们都在,我老吉心直口快,说上几句,和尚不要见怪。我说,你这和尚太不讲道理,张英刚刚提拔为千户,可谓少年得志,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你来搅合,准备让人家出家不成?你六根尚不清净,让这么年轻耐看的小伙子出家为僧,你是和居心?别总拿皇上压我们,前些日子,你骗我有道骨,我差点断了六根。”
吉茂通一口一个和尚叫着,说的话也是怼得人,我心都悬在嗓子眼,生怕大和尚发火,害了吉茂通。哪知如空大师听了吉茂通的话,不嗔不怒,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佛缘之人,早晚都得成佛。如果他不行,贫僧看你不错,可愿出家?”
吉茂通大笑,道:“我可是凡夫俗子,喝酒吃肉,如何做的了僧人?”如空大师一本正经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无妨,无妨的!”吉茂通急忙道:“我是有老婆的人,戒不了的。道士勉强凑合,改日再议吧!”如空大师呵呵一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众人哄笑起来,马公公道:“好你个和尚,咱家一直纳闷你是先皇替身和尚,自然该吃斋念佛,瞧着你身材瘦弱,估计是这样做了。如今听你言语,想必你的寺庙酒肉随意,美女如云吧?”
众人又是大笑,大家坐在大堂上,谷大用道:“今天是恭贺张英升任千户的,咱们倒有些喧宾夺主了,咱家看,还是说些正事吧!”
石义忙道:“无妨,无妨,仪式已经完成,公公们事务杂多,百忙之中,能来这里,十分的荣幸,可谓蓬荜生辉。”说完,示意我说几句,我赶紧走到前面,拱手给众人施礼,道:“属下不过是一小子,承蒙各位公公和大人们青睐,得以出任千户,管理镇抚司。感恩之心,从未忘怀。从今天开始,诸位公公大人有何吩咐,属下必当竭尽全力。镇抚司大小事宜,属下必当竭尽全力做好,日后若有不周之处,敬请谅解。”
马公公不住点头,道:“人,就是要知恩图报。咱家和你不熟,但听说过你,特别是你救了林公公,咱家心存感激,今天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带什么,小安子,把银票给张大人,不多,一万两!”有人应了一声,走出来,递给我一个锦盒。我吃了一惊,道:“公公能来这里,属下心中已觉如沐春风,怎能收您的东西?”
“呵呵,见外了不是,咱家接管东厂,是正牌子提督东厂太监,东厂一向不缺钱的,不像你接手锦衣卫镇抚司,原来也没有什么底子,还不如谷公公的西厂,你怎么也得有用度,这点银子不算啥,和弟兄们喝酒吃饭吧,也算是套套人情。”
石义一旁道:“还不谢过马公公!”我又去看廖建忠,他轻轻点头,我只好收下,深施一礼。谷大用脸色依旧平常,看了看,道:“马公公说的是,东厂有钱,西厂有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道:“这是西厂的令牌,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遇到不长眼的东西,直接亮出来给他们看看!”
众人不觉惊叹一声,京城衙门众多,门槛极高,锦衣卫的令牌算是很厉害,但一般情形下,也是不得擅自使用,更别说皇宫禁地,而西厂令牌据说畅行无阻。我脑子飞快转着,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那廖建忠道:“这是谷公公的恩赐,张英,还不谢恩!”我连忙施礼,接过令牌。
马公公收敛笑容,道:“谷公公,好大的气魄。只是令牌怎能随意送人?!若刘公公知道了,可别咱家提醒你。”谷大用呵呵一笑,道:“那咱家谢过你了,马公公!”
若说这东厂、西厂皆是刘瑾总督,偏偏不和,倒弄得我们有些尴尬了。恰在这时,有人来报,说内厂贾公公前来祝贺。
我们知道,刘瑾执掌司礼监后,迅速恢复了西厂,随即建立内行厂,亲自做了厂公。这贾公公据说是他的一个干儿子,为人干练,一向在京城之外游走,如今回来,做了内厂太监。而我来京日久,更是听说公公当中四大高手,东寿韬,西凤安,前江河,后贾敬。寿韬是林生其余二人只知道姓田和姓江,今天这位势必是那贾敬,一定要见识一番。
我们刚待去接,有人笑道:“咱家来晚了,呵呵,今天可真够热闹的。”人随声至,一人穿着锦绣蟒服,快步走了进来。身材瘦瘦的,面色发白,却是年轻,目光如炬。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其中两人正是钱通和谈升。
马公公起身笑道:“贾公公,您来了!”随即又对大家道:“咱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内行厂贾公公,他刚从外地调入京城,大家还不熟悉。”说着,又给那位贾公公一一介绍了谷大用、石义等人,这贾公公虽然面带微笑,频频点头,但明显觉得他盛气凌人。
待一圈人介绍之后,马公公请贾公公正座,他倒也不客气,大咧咧坐下,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我们这些千户、百户的,都站在一旁。
贾公公清清嗓子,道:“咱家奉刘公公之命,来锦衣卫办两件事,一件是庆贺张英升任千户,另一件是要见一个犯人。咱家事情也多些,就不拐弯抹角了,张英是哪个?”
我急忙站出来,施礼道:“属下张英,拜见公公!”贾公公略扫了我一眼,道:“你这样,带咱家去诏狱!”我本以为他会和我说些客套话,没想到却是如此干脆。
按规定,没有指挥使同意,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入诏狱的。我下意识地看一眼石义,他不悦道:“还不快去,别耽误了公公的正事。”
笨重的大门打开,我们一行人进了诏狱。谷大春正和小城子坐在那里喝着茶,闲聊,冷不丁的看见我们进来,吓得急忙站起身来,道:“千户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我心里也不知道贾公公要做什么,那贾公公往四周看了看,道:“这里守备还是挺严的,张英,咱家要见一个人,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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