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包的办公室在一个向北面、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四周的墙面只是简简单单地刷了一层石灰，地砖也很旧的样子。这栋楼的设计师估计是个老古董，设计的时候竟然还是仿造人家苏联人的设计思路，比如说把厕所装在向南的房间。

这座楼一直是研究所的国有财产，军改民之后划给联合电子公司的，然后现代化改装过。

其实原本质量部的办公室在一个向南面的大房间里。那时候人丁一度兴旺过，有十几个质量工程师，每个人只负责一条产线，轻松快活。自从人员开始大减之后，连办公室都让出来给别人了。

现在的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了。三张办公桌排列着，旁边是一排铁质的书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技术书籍、工具书和资料之类的东西，几乎没什么人会去翻看。

包包刷了门禁卡，进到办公室里，只看到前辈一人独自伏案工作。

“前辈，早呀！”包包笑眯眯地打了一个招呼。

伏在桌子上的男人转过头来，面容困倦。他的头发没有梳理过，而且看上去几天没有洗，油腻腻的。他看到是包包，便挥挥手，说道：“早啊，包烨。”

包包因为觉着自己的名字实在太奇怪，总是自称包包，也让其他人这么叫她，不过唯独面前的这个邋遢男人一直喊她的本名。

至于包包为什么叫他前辈呢？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包包刚刚到这家公司上班的时候，质量部的负责人还是龙头房老师傅，前辈只是一个踏实勤劳的普通质量工程师，他在工作上负责带新人，包包就和他组成一对搭档。既然是工作上的前辈，包包就习惯叫他前辈了。

第二个原因是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包包惊讶地发现前辈竟然和自己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而且还是同一个专业！两个人都曾是东部理工大学的尖子生，只不过包包是二零一一级，而前辈是二零零六级的学生，比自个儿年长五岁。既然是学长，那么更应该叫前辈了。

不过呢，这个学长和电视剧里的那些风流倜傥、把学妹撩拨地不要不要的帅哥相去甚远。前辈似乎习惯了工作和生活的毒打，对衣着打扮丝毫不在意。天气热的时候，几件格子衫轮流着穿。天气冷的时候，几套破旧的羽绒服闪亮登场。

对于这件事，前辈倒是对包包的衣着非常赞赏。因为公司虽然发了廉价工作西装，却没有要求员工穿。然而包包只要是上班，必然穿着这件不值钱、有些假正经的女士西装，天气热的时候还会换上中裙。

“包烨，你倒是很一丝不苟啊。”

前辈当时这么评论包包的衣着。他一开始以为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只是刚刚工作，有一股新鲜劲，没想到五年过去了，包包还是这样刻板地打扮自己。

再说这个前辈的生活习惯吧。他似乎不怎么去理发，经常头发留得很长，都快戳到眼睛了，两鬓也一直划过耳朵的下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人是某个搞艺术的另类分子。最致命的是，前辈还不喜欢洗头，头发时常油腻腻、闪亮亮的。造型也是根据昨晚的睡姿肆意奔放，一会儿卷毛，一会儿飞机头，一会儿大背头就这样。

包包还记得两个人刚刚一起工作的时候，她尚不知前辈的陋习，开口说了一句令人尴尬的话，“前辈，你很有型欸，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定型水？”她这句没话找话的尬聊，让前辈无语了很长时间那不是定型水，那是我的头发油！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包包已经变得从前辈的发型上就可以看出他昨晚在哪里熬夜了。

“前辈，你昨天又在公司睡啦？”包包看着前辈露出了额头和肆意妄为向后延展的头发，一下子就看出这是趴在桌子上埋头睡觉造成的。

“没办法啊还有很多活没做完，之前客户投诉凶得要死，已经吹了一份合同了。”前辈继续埋头苦干，忽然表扬起包包一句，“不过包烨你行啊，之前张总那么烂的一个摊子都给你收拾干净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哪里那里”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漂亮的年轻姑娘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大家好呀！”她发出一阵矫情的问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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