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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回痛饮狂歌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实在超过这位年轻人的预料,此刻的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大的主意来决定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但心底的一个声音隐隐地告诉他:应该跟着这个老怪物!

嵩山的雪天,自然没有崆峒山寒冷,却也有另一种肃杀,走在头前的三才老人尚九天,丝毫没有一丝疲倦。若不是心底还有一口怒气未消,楚江寒倒怕是要歇上一歇了,呼出的白气足以证明眼前这个老东西的功力实在是匪夷所思,偏偏楚江寒年轻气浮城府不够,忍不住还是先张口了:“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咱们可是下了嵩山了。”

尚九天收起了一贯的狂傲,答道:“你跟着就是了,锦衣卫正是走的这条道。以你我的脚程,不久便可追上。”楚江寒没好气地答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如若不然,我手中的长剑可又不答应了。”尚九天笑道:“你也莫要说嘴!老夫若非惜才,凭你现在的本事还未必是我对手。”

楚江寒哼了一声,但也知他所言非虚,只是心中一口气实在难顺,脚下使劲便纵到了前面,尚九天哈哈一笑,口中言道:“好好好!今日老夫就在这嵩山底下见识见识少林一脉的绝技!”僧衣一拂奋力赶去。二人便在雪地之中又展开了一番较量。

乱云低暮,急雪卷风,天地只在只在二人的脚下奔腾。

尚九天忍不住叹道:“老夫一生眼高于顶,天下虽大,但瞧得上的当真没有几个。小兄弟,老夫果然未看错人。”楚江寒这全力以赴,哪知这老怪物在赌斗之余,还能腾出功夫思考这些,心下也暗暗又多了一份钦佩。

行了又数里,楚江寒只感到再差一口气的功夫,尚九天便要超过自己了,忽然身后的尚九天停下了脚步,高声道:“小兄弟,你这手‘须弥三引’的绝技但真是神乎其技,了不起!了不起啊!咱们算个平手,如何?”说完又是几声惯有的大笑。

“老夫已经打听清楚了,锦衣卫的人压着那丫头,走的正是这条道,咱们沿途跟去,找到她也绝非难事。只是……”话到嘴边,尚九天又止住了。

楚江寒知他多有计较,赶忙张口问道:“只是什么?”

尚九天接道:“如今走脱了天字第一号与地字第一号的钦犯,那些鹰爪孙怎能不发觉?此刻定然是广布眼线四下搜查你我。老夫是担心,他们以沈姑娘为耳,钓你我上钩。”他又见楚江寒不做声,嘿嘿几声,只默默地走在头前。

眼见天色渐暗,楚江寒满腔心事,跟在其后愁眉不展。尚九天见状出言宽慰道:“年轻人,你既然学了武艺又身在江湖,这等生离死别,阴谋算计的事儿便如同四季轮回,永无休止,你也不必熬煎,有老夫在,包你诸事有惊无险。”

楚江寒正在气头上,正要出言相讥,忽听得身后雪地上脚步嗖嗖,虽然来人极力掩饰,却也不能逃过这二人眼目。

尚九天一个纵身便向后扑去,楚江寒一肚子怒火,哪里肯落后于他,纵身一跃虽略落后,手中宝剑却抢先拔出,寒光一闪一人应声而倒。

“留活口!”尚九天出言待止已经迟了,楚江寒早就还剑入鞘,立在一旁。

剩余一个壮汉却如鸡仔一般被尚九天夹在腋下动弹不得。尚九天顺手封住了那人穴道,呵呵一笑抛在雪地上,不知何时早就抢过了来人佩刀,抽出来把玩观瞧,不住赞道:“锦衣卫个个身手了得,所用兵刃更非凡品,好刀,好刀啊!”

又把脸一横,一字一顿道:“你仔细听了:老夫便是天子一号牢里的重犯,这位小兄弟是地字一号牢中的重犯。我二人有话问你,问一句答一句,若多说一个字儿,嘿嘿,便也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刀法。”说着用手一指雪地里的尸身,那人却极有胆量,双眼翻白似是不屑。

尚九天道:“是不是真好汉,少时便知。”说着随手点开穴道,那汉子冷哼一声,抢先道:“你就不怕我纵声呼救?”尚九天哈哈一笑,回道:“锦衣卫俱是百里挑一的智机过人之辈,你怎么会犯傻不要性命?”那人哼了一声,骂道:“你两个恶贼,既然抢走了姓沈的小贱人,怎么还敢来找爷爷们的晦气?”楚江寒难以置信,一把揪起那人,抢道:“你说谁?可是毓儿?她现在何处?”

尚九天老道精明,冷笑几声道:“莫不是你眼见活命无望,出言诓我二人不成?”那人也冷笑几声,回道:“你也不必言语之间如此耍花枪,所以你也无妨:那贼贱人既是闲云庄小范蠡的千金,却实在是烫手,弟兄们原也不敢轻易开罪。要知道财能通天,闲云庄富甲天下,要是银子使到掌权的几个大太监手里,兄弟们难保还要费些周折,弄不好既要放人,也要丢命。弟兄们拿他不过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二位已经救她脱身,何必又在此故弄玄虚?”

“毓儿被人救走了?”

楚江寒听得又惊又喜,赶忙问道:“此话当真?”那人只是冷笑,回道:“我既然落到你们手上,何故诓人?便在个把时辰前,兄弟们便被一位高手伏击,重伤了五人,却被救走了犯人,我们兄弟一拥而上俱不能挡,带队的陈璋只接了三五回合便招架不住,据他亲口所说,出手的定是深牢中的天字第一号犯人……放眼天下,余人哪里能有这个手段?”

二人听得一头雾水,却也强自耐下性子,楚江寒一心要找沈毓,转身便要走,尚九天却道:“老弟,此人是一刀了账,还是千刀万剐,这回听你的!”楚江寒眼见此人颇有筋骨,出言道:“此人倒也是条汉子,干脆放了!”

尚九天哈哈一笑,扬手之间,那人左臂已经脱臼,那人只痛的青筋暴起,却始终未哼一声,尚九天叫一声好,口道:“我看你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待我废去你一身的内功,看你服软不服软。”说完只在胸前一点,那人躲闪不急,中了一指瘫软在地,双目怒睁,恶狠狠地盯着尚九天看。

楚江寒心有不忍,扭过头去。却见尚九天却弓下身去,扶起那人坐在雪地,一手护住那人后背,一手护住丹田,一股柔和浑厚的暖气缓缓输了进去。

良久之后,尚九天起身昂首挺立,正声道:“跪下,磕头拜师吧!”楚江寒始料未及,心中思量,这老怪物时而暴躁嗜杀,此刻却端出了这副架子,越发觉得高深莫测了。

那汉子翻起身来,兀自不拜,口道:“我原来一身武功虽不及你,却也是玄门正宗,如今被你无故化去,你又输了我一身的真力,较远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究竟是何用意?”

尚九天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原来的内功确系玄门正宗,似是出自青城一派,不过你修为虽出自正宗,却阴阳不调,想是传授你的师傅本不高明,抑或对你有所保留,是也不是?”那汉子闻言这才似有所动,振了片刻,这才收敛心神缓缓言道:“不错!我师乃是世外高人,传我武功时只道我功名心重,学武越多杀伐越重,故此未能倾囊相授。”

尚九天哈哈大笑,道:“青城派的上乘阴阳双修之法何等高明,男不解衣,女不解带,号称‘千里神交,万里心通’,采天地之气以补己之气,采天地之精以补己之精,采天地之神以补己之神,你若能学到家,当真能纵横江湖。不过,老夫所学不下于青城秘术,你根骨俱佳,为人又机敏刚强,老夫既传你十年功力,自是有意收你为徒传你绝技,老夫年迈行将朽木,只盼你能够在老夫生前效力,待老夫死后传我绝学,怎么,你不愿意吗?”

那得似有所动,终究张口道:“你先化我本门功力在前,不问我名姓,便将十年功力传我在后,不过是恩威并施的驭人之术,休要指望我感恩戴德,孝忠与你。”

尚九天面色一沉,仰头略有所思,张口道:“老夫传人不多,大弟子原本天分极佳,却为人过于精明,老夫的智谋算计倒是学了个边,武功一道,终不能承我毕生所学,二弟子是个女儿身,自也作罢,如今只盼有人能承我毕生所学,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或流芳百世,老夫九泉之下方能瞑目。”这一番话倒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若非楚江寒与他早有芥蒂,只怕也会略有所动。

那汉子沉思片刻,终究张口道:“人各有志,前辈还是休要勉强了。至于前辈传我的功力,算是还我的。我一未学你法门,二未入你门下,二位若要取我性命,我只得拼死接个几招了。”说完撩衣戒备。

尚九天哈哈大笑,道:“老夫果然未曾看错人,好得很,好得很。”笑罢正声道:“关我的石室内,刻有有老夫生平所学,只需去掉石壁上老夫数十年的便痕尿疤,则自能看见。”言罢大笑,既而绝倒。

楚江寒只道这老怪物收服此人不得,却又惜才不忍杀之,故而出言戏耍与他,却见那人扑通一下跪与地上三拜九叩,拜罢口道:“弟子蒋如进叩拜师父,只有一样,我今拜入师父们下,却不收门规束缚,不替师傅效命,师父身后,我自当替师父传承绝学。”

楚江寒未曾料到,尚九天居然大喜,几声大笑之后,忽然转身,口里念叨:“去吧去吧!咱们师徒日后自会相见!”话未说完,人已在数丈之外。

这一番拜师仪式别开生面,简直前所未有,楚江寒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尚九天笑道:“古来但凡自命高明之人,学文也罢习武也罢,无不希望自己生平所学能够有个传人,我如今收了这个弟子,便如一清老道传你绝技一般,你方年轻,还不能懂得。”

楚江寒闻言又呆在一处,耳边又想起尚九天正如自言自语式的念叨:“如今你的小媳妇被人就走,其中只怕又有玄机。在锦衣卫手上能如此从容救人的,放眼江湖也找不出三五位来,要么是少林寺内躲着的哪个老秃驴,要么是一清老道亲自出手,要么是我老人家亲自动手…………究竟是哪里毛神呢?”

楚江寒回过神来,三步赶作两步追了上去,接道:“莫不是我四哥或者五哥亲自出手?”

尚九天摇头道:“你那几个把兄弟虽然各个了得,却也赶不上老夫,地牢内那一个只与姓陈的斗了个旗鼓相当,单人独个既要救人,又要应付一众锦衣卫高手,确实万万办不到!”

楚江寒哼道:“谁说办不到?我二哥或许……”猛然间又想起夜间众兄弟的谈话来,想到二哥早就失手于降龙伏虎阵中了,一阵锥心之痛油然而生,鼻子一酸眼前早就迷糊了。

江湖中,又听见尚九天断断续续言道:“……那闯阵之人确实也了得,不过可惜了,可惜了,我门下怎么就没有这等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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