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长寿元年公元692年九月,时在深秋。
西北的天蓝的吓人,举头一望,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挤的人喘不过气。
轻云随风游走,却被笼盖一般的天限缚住了手脚,怎么也逃不走。
红褐色的丹霞群丘拱在西陲,有条小河从那边流过来,在洼地淌出一片沼泽。
西北风将芦苇丛染黄,隐藏在其中的野鸭嘎嘎鸣叫,野鱼似条件反射一般跃出水面,咕咚拍起水花。
在泽边饮水的战马听闻响声仰起头昂昂嘶鸣,引的正在懒洋洋晒太阳的歩卒不耐烦。
沼泽东边有一座三、四丈高的土丘,上面建着一处望楼,四名斥候站在上面紧张的向四面张望,望楼上绑着的“周”字旗迎风飞扬。
土丘东三百步又是一座屯城,唤作宁胡城。
此城在数年之前繁华一时,是为大唐安西四镇与西州之间唯一的水源地,途径的商队络绎不绝。
但66年武则天以休养生息为由,主动放弃了安西四镇,大军退守西州,吐蕃趁势染指西域,宁胡城也就此荒废。
可最近突然有周军一千、军奴一千在游击将军贺拔韬的率领下自西州而来,进驻此城,虎视西方百二十里的焉耆城。
微风席地卷来,一团团飞蓬被从远方带来,顺着宁胡城西门滚进城,分散四处,其中一团滚到了正躺着晒太阳的年轻人身边。
这年轻人看着仅有十、九,身形瘦小,袒露的小腿、胳膊等地方都是伤疤,有的刚刚结痂。他的脸倒是白净,淡眉朱唇看着秀气,也不生胡须,破烂的衣着昭示他是一名连人都不算的军奴。
此人名叫何果夫,罪臣之后。
“矮奴!你小子最近可是越来越放肆了,我们都在抢修城墙,你小子居然在这里偷懒晒太阳?!”
矮奴是何果夫的外号,因为瘦小而得。
何果夫正晒的舒服,听见有人叫他,转头望去,是一个身长九尺,虎背熊腰的黑壮汉。
此人名叫文搏兕,是跟何果夫一伙的军奴,也是何果夫唯一的朋友。
兕在古代是犀牛的意思。据文搏兕自己说,他十四岁那年徒手打死了一头犀牛,所以他的父亲给他改了“搏兕”这个名字。
但同伙的军奴可不信,哄笑着调侃文搏兕:“你吹死犀牛我信!”
何果夫白了文搏兕一眼:“我这满身的伤,走路都难,哪里干得动活?”
文搏兕坐下来揪着何果夫的耳朵:“战场上逃跑那可是死罪,没砍你脑袋就算不错了,你还在这里发牢骚?”
何果夫龇牙咧嘴:“废话?!十五个人打一百个人,还有五个没拿家伙的,哪能打得过?不跑等着投胎?”
那五个没拿武器的,是随军的军奴,军奴不算人在古代不算什么稀罕事,随军的目的主要是干杂活,非紧急情况而不能持有武器。
“哎,我说你小子······”,文搏兕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你小子自从这次死里逃生之后,像是变了个人,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还敢跟我顶嘴”
文搏兕说对了,何果夫还真不是原来的那个何果夫,而是二十一世纪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在毕业答辩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想要搞一次毕业旅行的何果夫背起行囊踏进了西北的漫天黄沙中,向着层层堆叠的丹霞群丘走去。
可他还未来得及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大风便忽而刮起,砂石飞走,何果夫被一颗碎石击中了后脑勺,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等他再睁开眼,已是千年之前,面前是呼啸的狂风与飞扬的沙尘,以及正在搏杀的武周军士与吐蕃军士。
何果夫吓坏了,慌忙扒在一匹战马的马鞍上,张嘴狠狠咬了马一口。
战马吃痛嘶鸣一声,踏蹄入风带着何果夫一路逃回了宁胡城。
何果夫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当做“畏战”论处,折冲都尉赫连庆命人打的何果夫皮开肉绽,再叫不出声才罢,倒是留了他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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