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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不夜天。
“大马路”,也即内外闻名的“十里洋场”,淞江金陵东路,自道光二十七年末第一次鸦片战争战败《金陵条约签订后,正式成为淞江开辟为租界的最早一条商业街。
此时未入夜,无法看到各种彩灯布满通明的绚丽景象,但挤进汹涌人潮,一眼望去,依然有一种仿佛回到了某个多种族融汇世界的错觉。
马车、摩托、软轿、自行车……不同文明进程下的不同交通工具穿梭在同一条马路上,精瘦碧眼红发的西洋佬乘着人力黄包车,老于世故的本地人则坐在西式马车里,摩托飞驰而过,差点撞到一乘帘子遮得密密实实的轿子,轿帘掀起,能看到轿中坐的是一位衣装华贵的官太太。
没有电子和霓虹的广告牌,也没有外放声音很大的音箱喇叭,各家商号都用旗杆支棱着绣有商号名称的三角锦旗,斜斜地刺到路边行人的上方,街面上满是各种各样的彩旗,大大小小,没有尽头。
严罗沿着路边上商铺门面前的小道向前走。
老介福、老凤祥、亨达利、张小泉、邵万生、王开……这些是本国人开的专业特色店,数以百计,能开在金陵路,品质手艺自不消说,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行家,不过也正是开在金陵路,门面反而一点都不显得出挑,就像县里的第一美人,一旦上了全球选美,相衬之下也就不再那么吸睛。
吸睛的是那些大商号打的横幅。
巨大的条幅横亘在楼与楼之间,有福利、惠罗等外商开设的前四大公司,也有先施、永安、新新、大新这些侨商开设的后四大公司。
这些大商号的横幅多数为三语,还有少数为四国语言写就。
严罗着重观察着高处,目的是为了寻找那只之前看到的傀儡麻雀,只是看了许多,仍旧一无所获。
或许是走神的缘故,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大胖子撞了个正着。
富态的黄发大胡子老外,在狭窄的人行道上,连忙向他脱帽致歉,但是帽子脱下后,顺着惯性不小心又打在旁边一名穿着精美黄色丝绸外套的路过南亚裔脸上,于是胖子急忙又转过头去向那南亚疑似印度裔的路人道歉。
严罗听着,大约能听出其咕哝的是卷舌头的德语,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句伦敦腔调英式俚语。
不介意地笑笑,给胖子老外一个不打紧的眼神,他继续往前走,同时注意力重新回到观察来往人群和不明小动物上。
可是一直走到金陵东路的尽头,他也没有任何发现。
站在路口,路这头和那头像是两个世界。
回望眼。
穿巴黎新款时髦衣衫的人旁边站着近乎**的穷苦小工。
一对水手踏着双人自行车飞驰而过,两名穿和服、趿拖鞋的日本仕女转身避让,显得有点恼怒。
着一身灰袍的和尚手肘碰到了一名大胡子的罗马传教士。
礼帽、丝绸外套、时装、和服,混杂在不同人身上,和尚对着传教士,时髦人士撞到穷苦小工。
民三年末淞江金陵东路。
一幅魔幻主义的现实三维有声大作。
要在如此嘈杂喧闹且摩肩接踵的环境里找到某个特定的人……严罗夹着琥珀收纳盒,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奸猾的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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