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三人紧跟着朝那个方向过去,这辟水空间便也随着它们而移动,始终庇护在他们体外。
大量的流沙从身周滚过,水下这幽闭而枯燥的环境仿佛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划过,走了数十米,便忽然看见其南方有一只体型和野牛相仿的大头灯笼鱼正在朝他们的方向游动。
大头灯笼鱼,顾名思义,有着一颗占了体型足足一半的脑袋,而它丑陋的脑袋前方还有一根骨节结构,其前端悬挂着一只灯笼般的存在,散发着白色的冷光,电源来自于它庞大的身体与河水之间的摩擦,独特的神经就成为了人类概念里的电线。
这庞大的灯笼鱼坚硬鱼尾勾连着一根由水草编织成的绳索,似乎在拖载着什么东西。
而在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长嘴鱼,这些鱼的体型都只有人的巴掌大,然而却数量繁多,且基本都为群体生存,来到运河边上垂钓的人,钓到最多的鱼也是这样的长嘴鱼。
这些长嘴鱼此刻正帮助大头灯笼鱼,拖载着一具已经变成了枯骨的尸体。
枯骨的表面上是已经只剩下了破缕的衣衫,再给一些时日显然就连这些衣衫也将随同江流而去。
姬大妈慌慌张张地往前跑了几步,来到无形的结界的边缘,努力瞪大眼睛凝望着那被鱼群簇拥的白骨,能够看清,这显然是人类的骨架结构!
“因为具体的位置已经不清楚,而且水流本身也带着他的尸体更改了原本的位置,一年多来的几次水讯加上随着暴雨而汹涌的泥流掩盖,这才找了这么久。”墨黑剑鱿挥舞着只触手,向三位解释道。
唐纸感到了莫大的紧张和口干舌燥,看向了大叔。
而大叔则探出手轻轻地搅弄了一下手指,一道旋转的脸浪流便卷动向了这具尸体,鱼群惊恐地一哄而散,尸体则在浪流带动下仿佛更大的游鱼,向着他们飞速而来。
靠近结界的时候又不断地减速,然后轻缓地穿过了结界,悬浮在了这没有半点水的辟水空间之中。
唐纸屏住了呼吸,凝望着这具枯骨,即便舅舅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之一,他也不可能通过枯骨就判断出来这是不是舅舅的尸骸,然而凝望着这具尸骸的时候,唐纸的心神无可抑制地荡漾了一下。
那种没来由的直觉,让他感到阵阵迷糊的眩晕,还有压制不下的悲伤。
姬大妈也焦急地围拢上来,咽了口唾沫,把目光寄托在大叔身上。
大叔微微眯起了眼睛,开始缓缓催动御水凡天诀的最高篇章——上化篇。
结界外的一股小拇指粗细的水柱朝着他们飞舞过来,然后迅速地环绕上了这具枯骨,在骨骼上不断地凝聚,仿佛是这具枯骨又重生了血肉,从头到脚地开始生长。
唐纸和姬大妈紧张地注视之中,这具枯骨慢慢地变成了一具水人般的形态,而本来流动的水体忽然开始压缩,本来仿佛是另外一具水傀儡,而此刻又便丢失了水的形态和质感,仿佛变成了真的人。
大叔出神入化的神术顿时根据枯骨复原了尸体的相貌,而看着他的脸,大叔的轻轻合上了双眸。
姬大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唐纸的指甲,也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之中。
因为这具尸体的模样,正是……陈连环的模样。
果然,是您。
舅舅的脸庞仍然是如此的平和,慈眉善目,让人心生无限的亲近感,他是丢在大街上便会再也找不到的普通,他身上也没有任何一点的突出之处,他手掌因为长年累月的劳作而骨节突兀,他当年也曾坚挺的脊背,在货物的压迫下已经变得有些佝偻。
他和父母一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凡最普通的一份子,是神明笼罩的土地上,最微不足道的劳动者,而无论在他还是妹妹,亦或者每一个了解他的人眼中,他都拥有着最让人动容的笑容,世界上最动人的真心。
而就是这么一个善良温柔的男人,唐氏最后的亲人,此刻已经变为这样一具枯骨,在冰冷的水底,沉尸将近一年。
唐纸脚步迟缓地走上前,轻轻抱住了这具由水所凝成躯体的尸体,把胸口靠在舅舅的胸膛,缓缓垂上了眼睑。
舅舅下江南的时间是在他们到达皇都之前,这也说明了,在到达皇都之前,舅舅就已经不幸罹难。
姬大妈怒不可遏地尖叫起来,“那个畜生码头老板果然一直在耍我们!我不把他的狗头剁下来!”她强大力量这一尖叫之间,半球形结界周围的所有鱼虾纷纷仿佛冻结般僵硬。
“舅舅,我们回家。”唐纸微笑着抚摸着,这冰冷而虚假的脸颊,微笑着的脸上,泪水长流。
……
枯骨没办法带走,所以在这水下世界采用了火化,大叔的用火焰把棋烧成了骨灰,唐纸脱下衬衣,将舅舅的骨灰小心翼翼地用包好,然后离开了这片葬身了舅舅的江流。
这里是皇都,三位无法展现出他们的修为,只能表现得像是普通人一样,步行离开了此地。不夜城的皇都随时都有人进出,只要身份证件上没有问题,便步存在阻碍。
彻底确定了舅舅的下落和行踪,唐纸原本沉痛的心情里,蓦然之间又多了几抹轻松,至少,舅舅,我们可以回家了。
而那在水边一直静默凝望着江中自己倒影的男人,则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过他的身边出现过什么人,但在他们离开的不久之后,体内的那几缕充斥紊乱的昊气,终于开始缓缓地流淌了他的全身。
似乎是在响应他要永远留在江边注视自己的召唤,这股沉淀了十多年,终于到来极限编选的昊气彻底失控,骤然之间爆发。
而这无比俊美,比起电视上诸多所谓绝世容颜的明显偶像们还要好看的男子,体内散发出了一道白光,将他的身躯彻底笼罩。
等到白光退去,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在他跪坐的位置上,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朵水仙花,静默地望着水中的自己,终生终世。
风中飘摆的水仙,似乎是在微笑。
我终于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它看着水中的倒影,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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