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涉从来没想过他与监察使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如此的局面。
与其说是尴尬,倒不如是,寒冷。
两个人在四面开窗的院子里席地而坐,假山下的池水中覆盖了一层薄膜,微风吹过,池水轻皱,把薄冰分割成了细碎的几块,在池水中打转。面前的茶水冒着白色的雾气,刚升起来就迅速凝结,消散在空气中,他面前的监察使没有说话,两只手指在摆开的棋盘上轻敲,木质的棋盘微微颤动着。苏涉并不善于这些在高门中十分普遍的琴棋书画。他的出身让他每天都需要忧心明天的生活,因此苏涉也并无那么多闲情雅致去下棋。但他还是忍不住瞥了瞥被划分成两半的棋盘,上面的棋子错落在墨笔与雕刻刀划出的格子上。棋子很乱,看上去像是一场残局。监察使坐在棋盘前,只抬头看了苏涉一眼,就继续沉浸在棋盘之中了。
除了监察使帽檐上残留着的白色星点,苏涉还能感受到随着北风吹进来的雪花扎在他的脸上,现在的苏涉并不觉得它们有半点的纤柔,这些雪花更像是一根根白色的针,看似绵软,却又藏着锋芒。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开始打量起对面的男人。监察使的额头被隐藏在一顶厚重的灰色羊皮毡帽里,他的碎发从毡帽的后面掉出来,也一样是白色的,但这种白色看上去远没有雪花干净,倒更像是渐渐失去生机的灰白色。他的腰上系着一块橙色的玉牌,玉牌的一面用方正的字体写着“扬”字,另一面画着一只眼睛,直直地面对着苏涉,让他的心里有些发毛。
苏涉沉默着坐了很久,他盯着面前的茶水,看着茶叶在其中起起伏伏,原本的热茶逐渐变凉,然后最后一丝热气也彻底地消散殆尽。苏涉刚想开口,对面的监察使却突然说话了:“你是江凌的三司使吧?”苏涉僵硬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从寒冷之中缓解过来。
“苏涉?……预算的事,我已经从江凌的计划表里看到了,这次寒冬来得很突然,还是得需要你好好努力了……”监察使咳嗽了两声,他的帽子也跟着轻轻地晃动。
苏涉拱了拱手,有些受宠若惊。
“江凌是扬州最大的城市,也是扬州的门面。外面的人都觉得江凌兴则扬州兴,你怎么看?”
苏涉沉思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属下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监察使大人的期望。”
监察使摆了摆手,“我姓何,何乐山,看年纪的话,应当比你父亲还要大了,你要说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何老也可以。”
“是,何老。”苏涉还不清楚面前的这位老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下过象棋么?”何乐山敲了敲棋盘。
苏涉摇头,“只是略有了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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