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城,城守府。
城守府的大门紧闭着,连窗户都没有打开,几缕光线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出来,照在城守的案台上,阳光穿过的空气中,隐约能看见灰尘飘落。
两个人影在黑暗中相对而坐,他们的中间放着一座瓷壶,壶是豫州特产的青花制式,典雅大方,壶边摆着两个配套的茶杯,杯盖靠在托盘旁,杯口上有烟雾升起,又迅速消失不见。大厅里没有点灯,只能勉强看见两人的脸。其中一人面容坚毅,一道明显的刀疤刻在他的鼻子上,但却不显得可怖,反而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另一人的长相普通,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他额头上金色与银色交纵的北斗七星图案。
“叶城守大人,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说话的人声音诚恳,无形的威压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热茶的烟雾飘到他的旁边,被无形的压力扭曲成蜿蜒的曲线。
“不必,叫我叶玄就好。天权道姚隶劫光临鄙府,恐怕不只是为了和我寒暄吧?”城主的表情没有变化,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压力。
“那是自然,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借我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打扰叶大人的。”姚隶劫笑了笑,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扇子,轻轻打开。
水雾被扇子吹出的风推向叶玄,他皱了皱眉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守,想必是帮不了你们什么忙的……”
“帮得上。”姚隶劫语气平缓,又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压力,“叶大人,司一城之政务、城防,在江凌可是说一不二的风云人物,怎么能妄自菲薄呢?”
“天权道也不要给我打哑谜了,有话直说便可。”叶玄端起自己这边的茶杯,一口饮尽。
“叶大人不愧是出身军伍之人,好生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此番天权道前来,所求有三。其一,代表江凌城官方出面,慰问寒江寺;其二,承认寒江寺所发通缉令的合法性;其三,在江凌城内全境抓捕通缉令上三人。”姚隶劫摇着扇子,声音不紧不慢。
叶玄皱了皱眉头,表情凝重了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样看来,叶大人是答应了?”
叶玄刚想说话,姚隶劫挥了挥手,止住了他。
“叶大人别急着拒绝,这三个条件,于公于私,对叶大人来说,都是百利无害。”
“江凌城官方一向保持中立,不会倾向于某一教一派,更不会无端地发什么声明,承认私人恩怨的合法性。”叶玄的语气生硬,不带一丝情绪。
“是吗,看来叶大人城守当的太久,很多事都忘了。不妨让我帮叶大人回忆一下吧,不知叶大人还记不记得一个名字,叶阳。”
叶玄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他手上的茶杯还没有放下,似乎在微微颤抖。
看到叶玄的细微的动摇,姚隶劫的嘴角勾出一个上扬的弧度,他抿了口茶,继续说了下去。
“叶阳,于夏历七十年入伍,任江凌护城队队员。其时江凌混乱,城内盗贼四起,城外驻扎着数群土匪、强盗,为祸江凌,百姓苦不堪言。其后三年,随护城队四处平乱治寇,立下赫赫功勋。夏历十一年,护卫队与城外最大的寇匪团体“铁狼会”决战于秋隐林,寇匪势大,护城队渐落下风,叶阳受命突围求援,最终带回雁回城援兵,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虽然最后铁狼会被剿灭,但活下来的护城队员,只剩黄吹松,叶玄,还有过度奔跑、双腿几近瘫痪、余生只能依靠拐杖的叶阳。后来叶阳退出护城队,出家为僧,法号,空念。”
叶玄的瞳孔剧烈地震动,茶杯从他手上滑落,摔成几块碎片。
“我说的对吗?叶大人。”姚隶劫慢慢地把扇子一点点合上,一双看不出任何感情的双眼露了出来。“叶阳选择出家,是因为对死去战友的愧疚。那现在,叶大人的害怕是为什么呢?”
姚隶劫站起身来,“我还听说了一些有趣的说法。多年以前,江凌叶家,一门双秀,不过弟弟比哥哥出色得多,旁人的目光,也多是落在弟弟身上。哥哥很努力,却始终无法超过弟弟,他们一起加入了护卫队,哥哥以为终于能摆脱弟弟的阴影了。但是到了真正的危难关头,他还是把最艰难、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了弟弟,还害得弟弟双腿几乎瘫痪。后来哥哥成为了一城之城守,万人景仰。弟弟只落得个青灯古佛、孤独终老的下场。我还听说,多年来,哥哥一直为愧疚所累,甚至连弟弟的面都不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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