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前面是主殿,后面是御书房。主殿用来接待大臣,御书房用来处理公务。
像比较亲近的大臣,像范质、窦仪、赵普等,赵匡胤都在自己办公的地方接待,以示亲近。
主殿更多的是象征一种威仪,一种朝廷的礼节,晏宁还从来没见过主殿启用过。
虽然每天都有内侍打扫,但长时间不开启,殿内还是有一股子霉味。内侍先用清水擦了一遍地板,再燃上熏香,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把味道冲淡了些。
赵匡胤在一队队宫娥、宦官的簇拥下高居龙椅,金瓜武士和内殿直分列左右。
内侍在门口宣道:“李守节觐见!”
这就是所谓的唱名,古代人有名、有字、有号,直呼别人名字是很无礼的行为。李守节也有官职,但是内侍却没有喊,很明显是受了嘱咐。
在偏殿苦等了半个时辰的李守节冻得手麻脚冷,晃着两条腿走进殿来。他听见内侍的唱名,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看来晏宁没有说错,此行九死一生。
空荡荡的,足可容纳上千人的殿宇,此刻灯火明亮。站在丹墀下,李守节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他想知道皇帝此刻的神情。
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那有些幽暗的上方,一双充满威严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李守节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想好的措辞一下子忘了,楞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子,你来干什么?”皇帝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好似惊雷一声在殿上炸开,震得李守节耳膜嗡嗡直响。
李守节一下子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官家,我父亲绝无反意,这必定是有奸人从中挑拨!请官家明察!”
“何以见得?”
李守节发疯似得从怀里掏出蜡丸,呈递上去:“这是北汉刘均给我父亲的密信,我父亲让我将它呈递给官家,以证明他的心迹!”
内侍用金盘盛了,将密信交给赵匡胤。看罢之后,皇帝不置可否的将其放在一边,微微叹息道:“李守节,你父亲真无反意的话,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朕?”
李守节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李筠让你来,不是送密信来的,而是给我朕送上一颗亲子的人头。既然他缺一个起兵的借口,那么朕又何妨成全他?”
李守节如遭雷击,父亲居然是这样的想法,虎毒不食子啊!
“恪守孝道,方能保住一命。”关键时刻,晏宁的话重现在他的脑海,李守节闭上眼睛,神情复杂。
“那请官家杀了我吧,父亲养育我二十年,我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如果我的人头可以帮助父亲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么也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听了这番话,赵匡胤眼底的杀机逐渐淡去,李守节倒不失为一个孝子,杀之未免可惜。
殿宇内安静了一会,李守节内心煎熬着,好似过了一个世纪,终于他听到了想听的回答。
“朕不杀你,你回去告诉你父亲。之前世宗做皇帝的时候,随他怎么骄纵都可以,现在是朕做皇帝,他还不知道要礼让吗?”
李守节磕头拜谢而去。
出了宫门,李守节才感觉后背冷飕飕的,原来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
他这才感到晏宁的话颇不简单,如果没有对时局和皇帝的了如指掌,是说不出这样的救命之言的。李守节也不走了,在御街上找了家茶肆,坐下刚好能看见宫门的位置,等晏宁出来。
到了中午时分,果然见到那个俊秀英挺的少年穿着常服出宫门。李守节放下手中茶杯,摞下一串铜板,急匆匆出了茶肆迎了上去。
“你还没走?”晏宁有点奇怪,李守节才从鬼门关出来,还不赶紧跑路?
李守节看看四周无人注意,郑重向晏宁行了一揖,说道:“家父的事情虽然紧急,但我却不能忘了报答救命恩人。”
这人倒不错,知道报恩。晏宁拿出那枚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跟你没有交情,如果你在宫门口不给我这个玉佩,我不会帮你。”
听了这话,李守节暗自庆幸,他料想晏宁一定是公卿大臣子弟。以后肯定有用的上他的地方,见其要走,赶紧追了上去。
“救命大恩,岂是这区区一块玉石能报答的,小哥,我这里还有几块美玉,请你一定要收下!”李守节强按着一个绣金绸袋硬要塞给晏宁。
晏宁却不肯收,他有自己的原则,虽然他很穷,但不会见钱眼开。
李守节作势要把绸袋摔在地上,诚恳道:“我这次来汴梁,带这些玉石,本就是为了打点开销。如今我马上就要返回,这些玉石就用不上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小哥若是不收,我就把它们摔了。”
晏宁见他如此坚决,再不收就伤人情面了,只好收下。
“小哥,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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