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两万五千军队抵达孟津渡,他们将在这里渡河。
孟津渡其实是一座关隘,它隔河与太行山、王屋山相望,南依邙山,西靠崤山。与小平津关、潼关互为依托,拱卫洛阳,是战略位置及其重要的一处地方。
黄河东出潼关,在豫西峡谷中奔流呼啸,水流湍急。但到了孟津渡北,河道渐宽,流速骤降,便于船渡。
天色已晚,一轮巨大的红日缓缓下移,晏宁站在黄河岸边,久久停伫。
河水相比较后世,还算比较不错。透过东逝的滚滚黄河,晏宁感受到了历史的沧桑和不可逆转,前世里宋朝空有繁华的经济,却无法抵挡北方民族的铁蹄,那么今世,有了他晏宁,历史会改变吗?
他也没有答案。
高怀德带着儿子策马走了过来,没有带亲卫,他一指对岸影影幢幢的山峦,说道:“今晚收集齐渡船,明天就能过河,我希望尽快平定李筠这个蠢货。”
“师父认为他蠢吗?”晏宁微微一笑,李筠当然不蠢,要不然也不会令赵匡胤头疼。
高怀德冷笑:“他如果聪明,就不会看不清大势,与官家为敌。”
这里只有他们三人,高处恭大着胆子说:“可很多人认为他是后周的功臣。”
高怀德一指身后的中原大地,这里是一座高坡,视线很好,可以看到远处的城镇村舍、田亩河流。
“数十年间,先后有多少人在这片土地上称帝?他们中间,李存勖和刘知远是沙陀人,石敬瑭是粟特人。十几年前,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一度攻陷汴梁,改国号为辽。”
“你们要记住,咱们汉人内乱的时候,受益的永远是那些狼子野心的异族。在中原王朝强大的时候,他们是忠实的看门狗,可一旦你虚弱了,他们就会扑上来狠狠咬下一块肉。”
晏宁明白高怀德的意思,事实也正是如此,中原王朝最大的敌人一直在北方。
高怀德忧心忡忡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平定李筠,时间长了人心思变,好不容易形成的统一格局就要毁于一旦。最可怕的是,契丹人对幽燕的长期占据,经过汉化后,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草原王朝了。”
晏宁接口道:“所以,世宗柴荣在还没有平灭南方的时候,就决定北伐契丹。是因为,其他地方即使被割据,那也是咱们汉人内乱,可若是被异族占领,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可惜,世宗死得太早了,他要是早多活两年,何愁幽燕不定。”高怀德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感慨。
晏宁默然,柴荣虽然只做了五年皇帝,但成就了很多人几十年都完成不了的功业,被后世尊为五代第一明君。
从张明德以死殉道,再到高怀德内心的真实想法,晏宁发现,柴荣是一个哪怕不同阵营,也不得不敬佩的存在。
即使到了现在,相信还有很多人感念柴荣的恩德。
“晏宁,处恭,我说这么多,就是让你们明白打仗的意义。我们身为武将,要以平定天下作为立身根本,孙子兵法第一句是什么?”高怀德不留痕迹的转换了话题。
高处恭抢答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说完得意的看了晏宁一眼。
“联系我刚才的话,说说你们自己的见解。”
晏宁想了想,说道:“战争不仅仅是指军事层面,它包括民生,财政,政治等各方面的综合体现。就好像眼下,两万五千将士每天要消耗无数的粮草,这背后就是许许多多户人家一年的赋税。”
“两万五千个青壮,就代表着两万五千户人家,一旦他们阵亡,就会增加数万老弱,这都需要朝廷供养,无形中就减弱了国力。”
高处恭听得心悦诚服:“师兄果然是师兄,我心服口服。”
高怀德抚掌笑道:“真乃天授,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只知道冲锋陷阵,我也是后来走上高位才考虑这些问题。”
晏宁有些不好意思,他心理年龄快三十了,又多了后世的阅历,当然要比旁人要看得清楚。
“晏宁,我再问你,你觉得带兵简单吗?”
晏宁揉了揉鼻子:“一开始以为不过如此,可是后来见到师父整天忙绿,几万人的吃喝拉撒,行进速度,法度纪律都要管,简直比的上一座移动的城市了。光带兵就已经够呛,更别提指挥他们如臂指使似的打仗了。”
高怀德拍拍他的肩膀:“很好,你能明白这一点,已经比处恭出色了。这小子在家里跟我说,要做我的副将,被我一脚踹了出去。”
晏宁笑看了一眼窘迫的高处恭,问道:“师父,那怎么样才能指挥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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