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五里桥,宁府。
上房里,“金凤女”躺在床上,孤灯茕茕,照着她深陷而紧闭着的眸子,颧骨高耸,人已消瘦得变了形,苍白的脸孔没有一丝血色,如不仔细看,真不知她还留着一口气,曾经蜚声武林的奇英,竟落到这等地步。床头椅上,司采薇在闭目假寐,像是疲累不堪。“金凤女”口唇连动,喃喃出声:“坠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娘……恐怕等不及……见你最后……”像是梦呓,令人听了鼻酸。司采薇揉揉眼,幽凄地道:“大姐,坠儿她早晚……会回来的,你……唉!”“金凤女”睁了睁失神的眼,又闭上,孱弱地道:“大妹子,我……看见她爹来接我,我熬不下去。”司采薇拭泪道:“大姐,你为什么这样想不开,为了坠儿,你该……活下去,大姐,你这样糟蹋自己,能证明什么?”
“大妹子,我……活着是痛苦啊!”
“我反对你的做法。”
“我……不成了……”
“吃点药……”
“不,让我解脱,让我……脱离苦海……”
“大姐,你要坠儿抱恨终身么?”
“这是她命苦,她……投错了……胎,我……真的不行了,我……”苍白的脸上,突然起了红晕。回光反照,司采薇拉住她的手,怆声道:“大姐,你要振作,大姐……”婢迎春冲进房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姐……回来了,还迎…姑爷跟杜大娘。”司采薇陡地站起身来,望着房门激动地道:“司南誉也来了,谢谢地,太好了!”宁坠儿一头冲入房中,扑向床,哀叫一声:“娘!”跪下去痛哭起来。司采薇栗声道:“坠儿,你不能哭,跟你娘……几句话。”司南誉与杜大娘相继入房,司南誉唤了一声:“姑姑!”目光扫向“金凤女”,心头一惨,眼圈红了。宁坠儿不敢再哭,但抽咽不止。“金凤女”失神的眼睁大了,只剩层皮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根本不像是笑,令人断肠的笑容,伸出枯瘦的手,想摸爱女的头,但又无力地垂下,宁坠儿忙握住她的手,悲叫道:“娘啊!女儿……不孝!娘……您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金凤女”面皮抽动了数下,一点潜在的残余力量被母性亲情所激发,脸色更红润了,精神突然振作了些,开口道:“妞,宝贝,娘……要撇下你走了……”宁坠儿泪如泉涌,哀呼道:“不,娘,您不能走,您不能……丢下我!”“金凤女”挣扎着道:“娘……只有一句话,你听着,娘……没做什么羞辱宁家门楣的事,娘……是清白的,只是……命不好,不明白的,问……司姑姑……”宁坠儿又唤了一声:“娘!”声音足以摧肝断肠。“金凤女”失神的眼望向司南誉,费力地道:“孩子,我……对不起你,一黔…都不是你的错。”司南誉滴下了伤心之泪,张口不出话来。司采薇急向宁坠儿道:“坠儿,你娘不肯吃药,不肯接受治疗,这里有续命灵丹,可是……你劝你娘吃下去。”着,把数粒丹丸,塞在宁坠儿手里。宁坠儿颤栗地摇着“金凤女”道:“娘,把药吃下去!”
“我……不……”
“娘,您如果……女儿绝不会活。”
“妞,你……要活下去,代我……向奶奶尽孝!”
“娘,您一定要把药吃下去。”着,把手伸向“金凤女”口边。“金凤女”的嘴被捏开,药丸塞了进去,喉头痰涌,脸上红晕消褪,药丸含在口里,双眸缓缓阖上,断气了,死得很安静。宁坠儿狂叫一声,昏了过去。杜大娘与迎春放声哭了起来。司采薇噙着泪,抱起宁坠儿放到长几上,施以救治。司南誉像失了魂,麻木了,下人们闻声赶到房门外,掩面啜泣。宁坠儿苏醒了,翻下长几,平床沿,站立,凝望着她娘的遗容,没有哭,只发抖。无声之音最悲哀,她在心里哭,心在滴血。司采薇扶着她,颤声道:“坠儿,哭吧,痛快地哭一场,你哭啊!”宁坠儿没哭,但她自己却抽咽起来了。宁坠儿像呓语般地道:“娘,等我……我来了。”举掌便拍向灵。惊叫一声,司采薇一把抓住宁坠儿的手,厉声道:“你要你娘死不瞑目?你要你奶奶不能终其年?”宁坠儿扑伏在她娘身上,哭了,像孤舟嫠妇,巫峡猿啼,声声颤人心弦,令人不忍卒听。司南誉还是在麻木状态中,像一尊石像。司采薇拭了拭泪,凄声道:“大娘,你是这里的半个主人,料理后事吧!”杜大娘止住悲声,点点头,指挥下人办理后事去了。司采薇坐下来,尽量抑制住悲怀,沉声道:“坠儿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乘你娘尸体未寒,听我,她生前交代要我转告你的话,司南誉,你也注意听着……”宁坠儿起身,坐在床沿,司南誉转面向他姑姑。司采薇叹了口气,才道:“坠儿,你娘命苦,但个性刚烈,先遭你奶奶误会,又被你不谅,她伤透了心,所以才对人生感到乏味,一心要求解脱,她自断心脉,幸我适时赶到,救了她,但她不肯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她的心……已经早死了!”宁坠儿回望了遗容一眼,泪水又滚滚而落。司采薇接下去道:“你娘是清白的,没有走错一步路,只是……唉!人生的遭遇莫测,也太可怕!”顿了顿,又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奶奶指你娘不守妇道,辱没家门,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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