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此时只能暂且忍耐。”何氏目光深幽平静,口中吐出的话语却透出一股令人心寒的凉意:“等过几个月,我送几个有经验的稳婆过来。婧娘若是生了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生的是男婴,那就……”
最后几个字,何氏的声音压的极低,却让当时的崔婉脸色一白,骇然的说不出话来。
何氏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一丝平日没有的狠戾:“放心好了,只要安排的妥当,谁也不会起疑心。女人生孩子本就是生死难关,产后血崩而亡的女子多的是。”
她说的若无其事,崔婉的心却沉入了谷底,一片冰凉黑暗。
从那一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安稳踏实的睡着过。何氏说的那几句话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盘旋,挥之不去。每天见到崔婧,她都有种莫名的心虚和恐慌。
可在这份恐慌无措中,似有一个细弱的声音在蛊惑着她:就照何氏的意思去做好了,只要小心些不露马脚,就能解决后患……
不,她怎么能这么想!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她自小就看着长大的堂妹。她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被这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折磨着,白天还好些,一到了晚上,便彻夜难眠。偶尔睡着了,总会做一个相同的噩梦。梦见崔婧惨白着脸躺在血泊里,凄厉的喊着:“堂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想到纠缠了她多日的梦魇,崔婉的心里狠狠的一颤,呼吸有些不稳。
叶元纬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低头看向怀中的崔婉:“你还没睡吗?在想什么?”
崔婉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来,轻声说道:“没什么,我这就睡了。”说着,柔顺的伏在叶元玮的怀中,闭着眼睛。不一会儿便似睡着了,呼吸细弱平稳。
叶元玮见她睡着了,便也放松了下来,不到片刻便沉沉睡去。
又过了许久,崔婉才悄悄睁开眼。
屋里的烛台早已被吹熄了,窗外莹白清冷的月光悄悄的透过窗棂撒落在纱帐里。借着月光,崔婉静静的凝视着叶元玮熟睡的面孔,心里一阵酸涩和痛楚。
这一夜,崔婉几乎又是彻夜未眠。直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才合了会儿眼。可刚一睡着,那个梦魇又来纠缠她了……
“还我的孩子!”崔婧惨白着脸嘶喊,眼中满是恨意:“崔婉,你这个蛇蝎妇人,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抢我的儿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崔婉满头大汗的梦呓:“相公,救救我!”
可此时床榻的另一边,却已没了叶元纬的身影。
崔婉霍然惊醒,坐直了身子,怔怔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叶元纬人呢,去哪里了?
门外值夜的大丫鬟朝云,听到屋里细微的动静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见崔婉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发呆,忙上前笑道:“少奶奶醒了,奴婢伺候你更衣吧!”
崔婉似自言自语的问道:“相公人呢?”
朝云笑着答道:“少爷刚起床不久,去了崔姨娘的屋子里。”崔婧怀了身孕之后并不算娇气,只是每天起床的时候会吐上一会儿。每天少爷在这个时候都会陪着崔姨娘。
崔婉听到意料中的答案,脸色愈发苍白,身子微微晃了一晃。朝云有些不安,忙又补了一句:“少爷特地叮嘱奴婢,别打扰了少奶奶休息,所以,奴婢刚才没敢喊少奶奶起床……”
“你先出去吧!”崔婉垂下眼睑,淡淡的吩咐。
朝云一愣,想劝慰几句,却又不敢多嘴,只得退了下去。
门被轻轻的关上,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两个月里,她已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凄清,可这一次,心却分外的疼痛。似被一把钝钝的刀,不停的来回割着……
崔婉将头埋进膝盖中,双手环着自己,竭力压抑的啜泣声闷闷的传了出来。
这一天,崔婉没有去落梅院请安,只打发朝云陪着崔婧去了。
郑氏见崔婉没露面,不由得一愣,反射性的问道:“朝云,少奶奶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崔婉过门几年了,晨昏定省从未迟过。
朝云忙应道:“回禀太太,少奶奶这几日受了些凉,懒懒的没什么精神。所以特地命奴婢来说一声,今日就不过来请安了。”
崔婉是隔着门吩咐她这么说的。所以,朝云其实也不太清楚崔婉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不过,既然主子这么吩咐了,做丫鬟的只有照做的份。
郑氏嗯了一声:“请大夫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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