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年间,总会发生一些偷盗官米和伤主之事,仁宗先帝道:“饥劫米可哀,盗伤主可疾。虽然,无知迫于食不足耳。”于是将饥民的死罪统统免除。
仁宗先帝性情宽仁,宗戚近幸有求内降者,或不能违故也。有些近臣求官,先帝不好意思拒绝,只得下一道手诏,请宰相们给予破格提拔。
可先帝知道这乃破坏法度之事,总是事先给宰相打好招呼:凡下手诏,尔等不必遵行,退回便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诏即下岂可不遵?但先帝却明言其手诏“毋辄行”,这就是先帝的圣明啊。
还有一件事,不记得是哪次的早朝了,朝臣发现仁宗先帝脸色难看就问何故。仁宗说是身体抱恙。
朝臣们还以为是先帝贪图美色,就婉劝先帝克制。
仁宗先帝道:哪有此事!乃是腹中饥饿,忍了一宿。
朝臣们问道:何不传膳?
仁宗道:本想食些羊肉,可未有准备。祖宗法度,也未有夜供烧羊的先例!若朕开此先例,后世子孙一辈辈传下,这今后不知夜里要杀多少只羊,还是罢了。
先帝不只是因为祖制而节欲。而是先帝清楚,放纵自己,也就是放纵了子孙后代,也是为大宋江山埋下了祸根。
有一日,宫外的丝竹之声传到了宫里,仁宗先帝正召邓杰奏对,我当时恰巧在场。先帝问邓杰是何处在作乐?
邓杰答道是城内酒楼在玩耍。
先帝便不再过问,邓杰忍不住问道:庶民如此快活,大内却如此冷落,为之奈何?
先帝却道:盖因大内冷落,百姓才得以快活。大内如若快活,冷落的便是百姓了!
也只有仁宗先帝这般宽厚无私才可以驾驭得了邓杰这般的国士英才啊!先帝于邓杰有知遇之恩,邓杰对先帝亦有报李之情。”
“可是仁宗先帝宾天后,他邓杰就辞官不做,不愿再为朝廷效力了!”赵煦说道。
“哎如若你爷爷是仁宗先帝的亲子,他便不会辞官了。”高滔滔垂目,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可能认为是我们家谋了先帝的皇位吧。”
赵煦看着高滔滔,没有说话。到底有没有谋仁宗的皇位,这谁又知道呢?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吧。当时经事的人都基本上死光了,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高滔滔又道:“邓杰是一个重情义的。你爷爷毕竟是仁宗先帝钦定的太子,我和他之前也有些交情,只要不把他往反路上逼,邓家就一直会是大宋的忠臣!”
“皇祖母知道隆平稻吧!他邓家如若没有自立之心,为何不上献给朝廷?”
“因为他不信任你父亲,不信任王安石。你父亲和王安石自比天高,自以为是的想要革新大宋,他们没有经历过庆历新政的失败,不晓得厉害。
当年范仲淹、富弼、韩琦同时宰执,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同为谏官。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覃恩信、重命令,声势何等的浩大。
范仲淹不比他王安石要强?可结果呢,庆历五年初,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被排斥出朝廷,新政也被废止。”
“可新政是对的,我大宋内忧外患,如今不得不变了!”赵煦激动道。
高滔滔点头:“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新政推行不了啊,仁宗和范仲淹失败了,你父亲和王安石也失败了。
不推行新政我大宋还能残喘,可推行新政我大宋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新政每失败一次,我大宋便要伤筋动骨一次。我大宋推行不起了。”
赵煦抬头看着广阔的天空,沉闷道:“那我大宋就只能这样苟且偷生了吗?”
高滔滔叹道:“你想扶大厦将倾,就只能靠那个人!”
赵煦斜眼道:“邓杰?”
高滔滔点头:“放下你的戒备,打开你的心胸,去做一个仁宗先帝一般的皇帝。”
“信他就能成功?”
高滔滔淡淡一笑:“你父亲去世后,我写过信问他,他说新政失败之根源在于自上而下、虚而不实,没有根基。范仲淹如此,王安石也是如此。
新政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单靠着几个人的坚持是不够的。新政的推行者面对的不是一两个敌人,而是一群敌人,甚至是好几个势力。
要想赢,首先得摆脱这些势力的约束,然后扶持一个新的势力来借力打力。这个势力不在庙堂而在民间。”
“在民间?闻所未闻,难以相信!”
“你没有见过邓杰,不知道他的才能。我见过不少才华出众之人,可他们皆比不过邓杰之万一。
他一介白身,不走科举,官至签署枢密院事,无人不服。说是不通诗词,却可以写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这等必将流传千古的诗词。
再看看现在的湖广,百姓富足、商贾云集、百业兴盛,直把汴京都比了下去。这些还不能证明吗?”
赵煦沉思许久,抬头看着高滔滔:“如果我做一个仁宗先帝一般的皇帝,邓家就一定会帮我吗?”
“会的!奶奶保证,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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