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帝辛太果断、太自信。
不好操控。
比干,是一位王佐之才。
王佐之才,当然希望自己的建议被采纳,自己的作用得到重视,自己的价值得到彰显。
如果子启成为天子,那一切就都能实现。
但是,帝辛,不能。
正是因为帝辛太过优秀,所以王佐之才很难出头。
很多事情,帝辛自己就能给出很好的解决方案,根本没有别的人什么事。
能力太强!
在帝辛手下,绝对没有在子启手下更有成就感。
除此以外,帝辛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不会用人。
帝辛什么人都想笼络,从贵族到平民,都在帝辛的菜单上。
即使是奴隶,帝辛也会仔细考察其才能。
这不是扯淡吗?
殷商的天下,难道还需要一群卑微的奴隶来指手画脚?滑天下之大稽!
殷商,就该掌握在殷商的贵族手里!
然而,帝辛却没有这种洞见。
这,就是比干与帝辛最根本的分歧。
价值观不同。
比干认为,一个人的出身很重要。
一个奴隶,没有贵族的修养,有什么智慧?
就算是平民,也难以与系统修炼过的贵族比肩!
帝辛考察奴隶的才能,完全就是瞎胡闹!
如果在帝辛手下做事,就很有可能会与平民、奴隶同列。
而比干,是无法接受这一点的。
他羞与卑微之人为伍。
子启,就好多了,完全倚重殷商贵族,走的是正道!
因此,比干为子启可谓是尽心尽力。
即使子启落选,比干也没有转而投靠帝辛。
他还要为子启做最后一搏!
去年的冬天。
他给子启定下了一条计策。
苦肉计。
或者说,亲情牌。
说到底,子启是帝乙的大儿子,各方面也没有什么大的缺陷,或许能够通过亲情牌来让帝乙这个老糊涂回心转意。
子启非常卖力。
在河畔别墅排练了将近半个月。
箕子负责扮演帝乙,子仲负责扮演阿虎。
比干,则是导演。
令人欣慰的是,子启是有表演天赋的。
每一天的进步都看得见。
对于比干的指导,子启执行得很坚决。
终于,比干把子启送上了求见天子的马车。
“比干叔叔,放心吧。我有信心!练了这么久,绝对能动之以情!”
直到现在,比干还能记得,子启出发前的信心满怀。
“唉——”
望着牢房的木栅栏,比干叹了一口气。
他欺骗了子启。
他为子启定下那最后一搏的计策,实际上是对帝乙的报复。
因为他知道那张牌几乎不可能成功,但可怜的子启还是信了。
与其说那是一张亲情牌,不如说是一道催命符。
他就是要在帝乙心口上扎一刀!
他对帝乙非常不满,打定了逼死帝乙,武力夺取政权的道路。
但很可惜,以失败告终。
“唉——”
比干扶在木栅栏上,又叹了一口气。
他与帝乙亦师亦友,亦如父子。
帝乙是他的哥哥,也是他的老师,甚至是他的父亲。
比干的所有修为,绝大部分来源于帝乙。
如果不是多年跟随帝乙历练,他比干也不会增长这么多才干。
从年龄上讲,他与子启的年岁相当,是帝乙的儿子们一辈。
在比干的心里,存在有视帝乙为父亲的想法。
长兄如父。
帝乙,或许也曾经将比干看作自己的儿子吧。
哥哥、老师、父亲。
如此深厚的情谊,比干的心里也很痛。
他不相信,帝乙不知道他比干的想法。
可为什么还要立受德,不立子启呢?
那道催命符,是瞒不过帝乙的。
那就是他比干与帝乙的摊牌。
那最后一计,也是一把双刃剑,是同归于尽的效果。
比干把头靠在牢房的木栅栏上,眼泪决堤似的流了出来。
他难以想象帝乙当时的感受。
帝乙一定会中计!
那个计策是如此完美,以至于不可能失败。
要知道,他比干,可是尽得帝乙的真传,是帝乙最得意的门生啊!
比干啜泣起来。
他的计策确实成功了。
帝乙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实在是个悲剧。
如果没有那一计,或许帝乙还能多活些日子。
比干这才发现,他想要报复帝乙,意图泄愤,但最后,他却一点也不比帝乙好受。
帝乙,是他的哥哥、他的老师、他的父亲啊!
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比干的抽泣震惊了隔壁的箕子。
箕子没有什么能够安慰的话。他们的行动失败了,只能悲哀地混吃等死了。
鸟语,花香。
春天的气息。
比干望向高高的牢窗。
春天来了。
他在心里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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