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镇向北大约四十里地便是紫云县城。紫云县城素有“九省通衢”之称,平汉铁路穿境而过,县城南有伏龙山、伏虎山,北朝黄淮大平原。兵家言:“穿紫云入百里卧牛山系,出紫云横扫千里黄淮大平原。”加上昔日的影河水路,实属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当秀芝和荷花进了县城南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时的光景。几十里的路程,两个人累的是满头大汗,鼻子呼呼的喘着热气,两条腿累的是是一阵阵酸痛。
荷花第一次进县城,她一边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左看右看感到十分的新奇,这条南北大街红石铺路,两边林立着年代久远的店铺,花花绿绿的旗号和招牌迎风摆动着,一切和她熟悉的村镇显得格外不同。
秀芝还是多年前进过城里,那时候这条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头攒动。小贩们或者站街摆摊,或者沿街叫卖。包子、油馍、胡辣汤;白菜、萝卜、葱、蒜、姜;打铁、补鞋、钉锅匠……你叫罢来我开腔。那个时候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但是随着东洋鬼子把战火越烧越近,以前的繁华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大街上冷冷清清,临街铺面大都关闭着,少数营业的也是半掩着门,几个乞丐晃动着佝偻的身影,满脸黑污衣衫褴褛,饥饿的眼神在搜索着一切可以吃的东西。街道两边墙面粘贴的标语纸随风晃动,上面写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抗战到底!还我山河”;“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
两个人顺着大街向前走着,快走到十字大街的时候,街上的人显得多了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行乞的乞丐,手里面端着破碗在乞讨着。从火车站走出来一群的伤兵们,拄着拐杖,身上打着绷带,绷带上渗着脓血,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
也偶尔有轿子从面前走过,里面坐着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小姐。她们的头发做成时兴的破浪卷,带着耳环,金镯子,光鲜的旗袍,过去后一阵香水味扑鼻而来。
大十字街的鸦片馆和青楼依旧敞开着大门营业,青楼女子在招呼着客人,似乎这些生意不受这动荡年月的影响。
“嫂子,咱们该往哪里走啊?你知道路吗?”
“我也不知道,找个合适的人问问吧。”秀芝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着。只见不远处一户人家的大门前,四个老太太正坐在小板凳上聊着天,秀芝走向她们问道:“大娘!俺想问一下这县城大牢的路该怎么走?”
几个老太太抬起头来打量着秀芝,她们张着没牙的嘴。脖子上的枯皱纹吸啽着像是鸵鸟一般,看表情似乎很好奇。
“县大牢?那你不该往北走啊,你往西城门去咯,推出西门砍头,上西天。没看过戏吗,……。”一个老太太向西指了指说道。
秀芝的脸色顿时蒙上了一层阴云。老太太不经意的多说了话,触动了秀芝那颗伤痛的心。
她甚至忘记了说些感谢的话,便转身走去。
“嫂子!怎么走?”
秀芝似乎没有听到荷花的问话,她失魂般向前挪动着脚步……。
秀芝深深地爱着自己的丈夫,丈夫从小便成了孤儿,是父母把弟兄二人抚养长大。父亲教哥俩舞刀弄棒,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后来父母又把自己许配给了大栓,大栓正直善良,深受乡亲们的爱戴,她也为自己能够有这样好丈夫而感到幸福。
今年遇到这样严重的灾荒,为了照顾家人,常年在外奔波的丈夫和弟弟留在了家里。在秀芝的心里,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虽然日子过的艰苦,但院子里每天都响起欢声笑语,喜悦之情洋溢在家人的脸上。年幼的儿子石柱每天都拉着父亲的手祈求着:爹爹!爹爹,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石柱不想让您走。”
大栓紧紧地搂着儿子说道:“好孩子!爹答应你,爹那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俺柱子。”
夜里,她把头枕在丈夫坚实的臂膀上,她的心是那样的踏实。每次她都从梦中笑醒,脸上挂着幸福的泪珠。有谁能够知道,每次当大栓外出谋生的日子,她的心是那样的孤独和劳累。夜晚她望着窗外的星星,心里面挂念着自己的亲人,而那一刻辛酸的眼泪滴湿了枕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幸福会是如此的短暂,出事后这几天,秀芝恍惚间如同生活在噩梦一般。
那一天,阳光是那样的明媚,秀芝走在回村的路上,身上的背篓装满了刚采的野菜,女儿香草和儿子石柱走在前面,看着姐弟俩吃着采来的山枣快乐的蹦跳着,秀芝的心是那样的快乐。
突然间,她看到邻家的王嫂惊慌的向她跑来。王嫂的脸色吓的苍白。边跑边喊道:“秀芝,快回家看看吧,夏霸天来抓人了。”
“糟了,要出事。”秀芝的心里咯噔的一下。她知道,夏霸天定下的交租期限就在今天,虽然她家没有租种夏家的一厘田,但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秀芝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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