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鬼子却不允许他们痛快的发泄出内心的痛苦,当天空传来呼隆隆的马达轰鸣声的时候,人们听到了骇人的惊叫声:“快跑啊!鬼子飞机来了……”
那是多么惊恐的一幕啊!抬头看到天上那刺眼的红头“蜻蜓”向下俯冲下来,紧接着炸弹从头顶呼啸而来……“咣…嗵…咣…嗵…”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眼前火光四闪,到处都是凄惨的尖叫声,一条人的大腿从天空砸在大栓他们几个人面前……。
跑!拼命的跑、不顾一切的向前跑。连滚带爬的向前跑……。
不管是兵,还是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这种念头在他们的大脑瞬间产生,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鬼子的飞机扔完了炸弹欢快的飞走了。或许它们原本是要炸掉那黄河铁路大桥的,但忽然看到这里聚集了如此多的士兵,于是便改变了主意,大桥可是死东西,早晚是跑不掉的。
这些鬼子飞行员给刚到前线的新兵们上了一堂生动的、活生生的血腥战争课。
从那一天起,荥牟镇就燃起了战火,镇上的人或许不会想到,因为守着这座大桥,不但失去了古镇的繁华,现在又带来了恐怖的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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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些物资一天不运完咱们这里就别想安宁。”
二栓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他伸了伸懒腰又说道:“真盼望这些物资早些运过河去,到时间咱们这第一仗就算是打完了,说不定长官们一高兴还会给咱们每个人放上几天假,那咱们就能回家看看去了。”
“咦…!得、得、别说了好兄弟,你说的哥哥我都掉泪了,你这美梦做的也太美了,哥我这当兵都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遇到过这好事啊!”
二栓的一句幻想话语,竟然勾起了那个老兵班长的思乡泪,他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
其实何止是老班长啊,二栓的话顿时在每个人的心里面都引起了共鸣,日夜挂念着亲人们的士兵们眼角立刻间红了起来。
“哎!瞧!营区里发生了什么,都在跑什么呢?”
听到二栓的一句话,大家抬头向营区方向望去……。
大栓兄弟所在的四营营区就在寨墙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由于鬼子的飞机不时的飞来对抢运物资的浮桥进行轰炸,有时还窜到镇子里撂下几颗炸弹,所以营区便隐藏起来,所幸的是古镇的寨墙虽然破旧,但依旧高大结实,所以士兵们在寨墙下挖出许多的土洞作为防空洞。
寨墙上站着岗的大栓他们那里会想到,此时营房里正发生着一件大喜事。程显中营长下达命令:家书解禁,新兵们可以给亲人们写信了!
这个解禁令立刻间就在军营里炸了锅了。这些新兵大部分都是农民士兵,他们生活在贫穷之中,是苦水中泡大的孩子,出来当兵的这些日子在心里面日夜的思念着亲人,魂牵梦绕!大别山新兵训练的时候,不要说上峰有令禁止写信,就是写了信大山窝里到那里寄出去啊。可是做梦都想不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能给家里写信了。
那草根的声音都嘶哑了,他的眼睛都喷出了火。他使劲地向前挤着,他合掌作揖几乎跪倒在地。“求…你了,我…我的…”
他结结巴巴的哀求着连队的文书。
但是,他的话很快便被湮没在其他士兵嘈杂的乞求声中。
“老伙计!求求你,先给我写,这盒烟你先拿着。改天再给你买两盒。”
“先给我写,改天我请你吃驴肉火烧,想吃多少都行!”
“先给我写老伙计,改天我请你下馆子喝酒。喝好酒。”
五连的士兵们把连文书围了个水泄不通。争着拿出香烟往他面前递着。大声祈求着,唾沫星子喷了文书一脸。
“哎!哎…,别挤,别挤!瞧把桌子都挤翻了。”文书一边抹着脸一边叫嚷着。
但是毫无效果,人们都急了,这一百多号人识字的几乎就文书一个人,不急能行吗!
突然间,一声嚎啕的大哭声传到耳边,人们立刻间静了下来,他们看到草根正咧开大嘴伤心大哭起来,泪水像雨点般的喷涌而出。结巴的草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
那一天,在大桥下的河滩上,当草根第一次看到亲人大栓兄弟和水猴的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紧紧的抱着亲人大哭着。
那时候,当大栓他们三个人第一眼看到草根的时候,几乎都惊呆了,都认不出他了,草根竟然瘦的不成样子了,高大的身子简直成了一幅大骨头架子,黑眼窝深陷着,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可是有谁能知道,这苦命的草根遭受了多大的罪啊!
有着自闭症的草根自从被抓丁后,他的生活就如同下了地狱一般。由于他老实木讷、反应迟钝,在新兵训练场上,他成了来自三镇市的班长力俊平的施虐靶子,这个力俊平是新兵营里有名的心黑手狠的家伙,士兵们背后都叫他“黑鳖”。草根倒霉啊,偏偏就分到了他的班里面,于是黑鳖那“啪啪”的耳光便时常打在草根的脸上,就连同班的士兵听到那耳光声心里面也是一颤一颤的揪动着。
草根睡觉打呼噜,呼噜声像是雷一般炸响,于是他常常在睡梦中突然被人蒙着头一顿乱揍,等他惨叫着醒来时,人们哗的一下转进了被窝。于是,草根便再也不敢睡着了,他困极了,但他拼命的瞪着眼睛,他要等到别人都睡着了他才敢眨一下眼睛啊!
可是即便是这样,有多少次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嘴里面被人塞进一只臭袜子。
草根害怕夜里站岗,在寒冷的夜晚,每当轮到他站岗的时候,就没有人来接他的岗哨,他总是一个人站到天亮。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壮着胆子回到班里面喊醒下一班的人,但那个**汪鸿威不但没有起床接他的岗哨,反而还大骂草根惊醒了他的睡梦,他用皮带狠狠的摔在草根的脸上。但这家伙还不罢休,第二天又在黑鳖面前告了草根的黑状,说草根晚上擅自离岗睡觉。那黑鳖立刻间就用上了老办法,罚草根挨饿。
可怜的草根每日里以泪洗面,他心里面是多么的想家啊!在家里劳累挨饿,可是有爹娘在身边啊,就是苦死心也是甜的啊!家里面的爹娘不知道有多担心自己,亲人们的眼都望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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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草根,别哭、别哭…。”
这文书一边劝着草根一边大声的对大家伙说着:“我说伙计们,恁听我说两句看中不中,人家草根是个老实人,这咱大家都知道,再说了,人家草根是机枪手,到打仗的时候最危险,招呼不好就被鬼子给干掉了。另外呢人家草根个子高是排头兵,每回都是站在咱连队的最前面替咱大家伙挡风遮雨,到了现在咱们遇到好事了,咱们让人家草根排到最后,恁说说咱这良心能过得去吗?”
这文书满口的豫中口音,一番话说的大家都点头称是,不再吭声。
“来吧草根,我先给你写信,我给你三分钟,你捡主要的话说,可别耽误事,这可是一百多号人哩,你一耽搁,我不吃不喝一天也写不完。”
“哎!哎……!”草根抹着眼泪满怀感激的答应着。
“说吧。”文书摆好了文房四宝说道。
“开始说吧,不要慌,你心里面就想着你的爹娘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把你心里面边最想说的话给他们二老说说就中了。”
看到草根站在那里急的抓耳挠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文书便教着他说道。
“爹!娘?”听到文书一句爹娘就在在你面前这句话,草根的身子猛然一个激灵。霎时间,被抓丁的一幕惨景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一天,他被抓丁的死死的摁在马车上,他看到了母亲,母亲摔的是满脸是血,她拼命的伸着瘦弱的手绝望的惨叫着:“草根!我的孩子啊,放开啊我的孩子……。”
他看到了父亲,父亲被抓丁的用皮带狠狠抽着,额头上的血汩汩的往下流着,可他依旧挡在马车前面向抓丁的哭求着。“求你们!放了我的儿子吧……。”
多少日子来,这场景在他眼前一次又一次的浮现,那凄惨的呼唤一次又一次在他耳边回响。
“爹呀!娘呀!你们可知道啊,儿子是多么想你们啊!儿子想回家啊!我的爹娘……!”伤心欲绝的草根又一次大哭起来。
“嗨!瞧吧、瞧你!又来了,又来了……”
文书摇着头说道,把手里的毛笔掼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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