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光】”
律者弯下腰,拾起一把不起眼的短刀,刀身笔直没有弯度,造型朴实大概只为了杀戮。看似不起眼,可它却是实打实的国宝级名刀,出自号称锻造之祖的新藤五国光之手。
律者随意地在刀剑构筑的丛林里行走,她用指尖抚摸情人般抚过众多名刀名剑。
“菊一文字则宗】,太刀,锋刃极长。它的柄部刻有代表皇家的16瓣菊花家徽,其下又雕有横一字纹。”
律者握住刀柄,但没有将它拔出地面。
“哦,这把刀来头可就大了。观世正宗】,刃长64.4厘米。正宗为正剑的代表,也是权力授与的印信。大名将一国赐予重臣管理时,往往会赠予名刀作为象征品,因此当大名赐下正宗刀,往往代表授与一国国主的无上光荣。”
律者皱起鼻子,有些不满地探手,她将那把观世正宗】拔起,随手挥舞两下。
“可我不喜欢它。正剑什么的,太沉重了。”
张木子低下头,在她脚边也斜插着一把国宝级的名刀。
和泉守兼定】
张木子知道它是因为刀柄上刻有古铭文: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和泉守兼定】的锻造者是著名的九字兼定】与人间无骨】的作者,末古刀最上作,顶尖刀工。
听说他对神洲文化的兴趣浓厚到异乎寻常。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太多的名刀名剑,它们被随意地插入地面,任君采撷,像是路边常见的樱花一样廉价。
也许任何刀剑爱好者都会捂住心脏,宁愿猝死在这刀与剑的天堂里。
“无限剑制?”张木子默默吐槽。
“这些可不是投影出来的赝品哦。”
律者笑着回答。她居然听懂了这个梗,追上张木子跳脱的思路。
“它们都是雷电家的藏品?”张木子有些惊叹。
不愧是瀛洲的实权掌控者。论起刀剑名作收藏,国家博物馆也得自叹不如,羞愧摆出士下坐。
“准确来说,是我的。”
律者提起那把雷切。
“获得北辰一刀流的’免许皆传’资格后,雷电龙马将它们转赠到我名下。那年我12岁。”
“他说芽衣,剑道是虚无缥缈的,可是剑是切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不被质疑的东西。他希望我能触碰所有名刀,并且在里面找到某种切实存在的,不被质疑的剑道。”
“可你还是迷失了。”张木子说。
律者歪了歪头,轻笑:
“有吗?我不是找到了吗?”
她拍拍手,沉默的刀与剑猛然一颤,继而齐齐爆发出嗡鸣声。千百把名刀如同有了生命,它们在律者的命令下破开花岗岩,剑尖朝下悬浮于半空中,离地三寸!
古诗里说“一剑光寒十四洲”。眼下却是千百名刀齐聚,冷气森然,寒光旷古烁今!
“你看,我不是找到了吗?我的剑道。12岁的我傻傻练剑,春天,冬天,晴天,雨天,早晨,傍晚……”
“我是那么相信父亲的话!可是,可是!他说剑道里有生命,可我却只能看到杀戮!他说芽衣你是个普通的女孩,可他分明把我当成怪物!他还说所有的实验是为我好,可是研究成果化作逆熵的军工技术!他们研究我,摆弄我,然后用从我身上获得的技术去杀戮,让我来背负罪恶!他说芽衣,请忍耐,再忍耐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律者的眼泪滴落在雷切上,刀锋将泪滴分为两半,水珠凝结在雪亮的表面。
然后赤灼的高温把脆弱的眼泪蒸干。
“但是他抛弃了我啊,他怎么忍心抛弃那个孤独的女孩,让她一个人面对不安、恐惧和绝望!他怎么忍心!这把!”
律者猛地抓住面前悬浮的一把长刀。
“这把叫做陆奥守吉行】的刀!雷电龙马的佩刀!他把陆奥守吉行】也留下了,他连自己的剑道也抛弃了!”
暴风骤雨般的倾泻。没有逻辑的胡言乱语。她自顾自哭诉。
“可你还是要杀死那个女孩。你要吞噬她,登临神座。雷电芽衣的所有痛苦,不过是你的祭品罢了。”张木子说。
“闭嘴!”律者咆哮,“凡人!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理解身为怪物的绝望!只有我爱她!只有我能爱她!她被世界欺负地遍体鳞伤,却只有一个异族愿意给她拥抱!”
“爱她就要杀死她?”张木子冷笑。
风暴忽然停下了。
律者仰起头,安静下来。
“是啊,”她轻轻地说,“因为点燃这个崩坏的世界,是我们的宿命。”
律者抬起双臂:
“挑选你的武器吧。我明白了一件事,张木子,你的力量再强大,也依然是阴沟里的虫子,我无法让你明白星空的灿烂。虫子看不见星空。”
“最后的仁慈?”
张木子开始环顾四周,似乎是要挑选一把顺眼的出来。
“不。领域的规则罢了。你可以选择一把武器,并且也只能使用它,一切能力在我的神域里会完全封禁。”
“真实到残酷啊。”张木子苦笑。
“握住你的武器,凡人!”
律者肃然断喝。
无形的领域力量化为枷锁,逼迫张木子做出选择。
“面对无限剑制我该出什么招呢?王之财宝还是天地乖离之星?”
张木子闭上眼,装模作样地摊开右手。像是在等金色的神器宝具从天掉落。
然后真的有天降之物“挤入”了神域。
律者愣了一下,她看见张木子开心地笑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像是与友人久别重逢的笑容。
“来啦。”
张木子抬起头,冲律者扬了扬手心的东西,小人得志的笑容。
“不枉我和你扯淡这么久哦。”
那是一枚透明的剑羽。一指长短,纤薄精致如艺术品。
“不可能!神域隔绝外界,而且你只能使用剑道馆里的刀剑作为武器,这是规则!”
“谁说这是武器了?”
张木子抛玩着手里的剑羽,半透明的边缘看上去很轻盈。
“它就不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动用自己的身体也要遵循你那奇怪的领域规则嘛?唔……好了好了别挠我!很痒的喂!”
剑羽似乎不满意张木子的话,挣脱她的手,傲娇地绕着她转圈,像只撒欢的百灵鸟。
“好久不见。”
张木子温柔地看着它。
“没想到长光真的治好了你的病。我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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