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奔波纵使是建华也倍感疲惫,无心多言,揉了揉紧锁的眉心,跨步下船,思南还是原来的样子,路人行色匆匆,贩夫走卒肩挑背扛,此时正是凌晨,恰逢着晨光熹微,昨日的大雪怕是今年最后一场了,下得格外热烈,岸边已是厚厚的积雪。
昨夜温度骤降,崖边有霜雪凝结。
张蒹葭和白鹭安静地躺在凉席上,这里没有悲伤,人们依旧生活得欢乐,新年的氛围萦绕着这座小城,有人说是蒹葭勾引刘强,有人说是马老头的冤魂索命,有人说亲眼看到了白鹭乱刀砍死了刘强。
世间大多闲言碎语都出自于有人说。
这个故事被编成了很多版本。
热闹的街头,热闹的吆喝,热闹的行人。
街头很安静,似乎是行人下意识地远离这个不祥之地。
于是又有人说张蒹葭是天煞孤星,那老头就是被她克死的,白鹭也是。
新年里有亡魂是件不详之事,游方的老道说街尾是大凶之地,要相亲集资他要行一件善事,降妖除魔,安抚亡魂。
老道士穿着补丁的道袍,与建华印象中的高人如出一辙。马东山推开道士,捡起石头按在他的脑壳上,像是出笼的野兽,龇牙咧嘴怒视人间,“滚!”
建华无动于衷,唐山震手持拐杖大声斥骂。
村里的长者守住了大门,围观的人群有人认识唐山震,纷纷出言相劝。
“老唐啊,老道士说的没错,这里真的是大凶之地,昨晚我还听见女鬼在哭,肯定是张蒹葭回来报仇啦。”
“是啊是啊,张蒹葭就是个天煞孤星,这可是克夫克子克父母的呀,不然老马和白鹭咋个死了?你看看还克死了抄纸的白家老爷子。”
“你还是听他们的嘛,不然白鹭也走的不安心。把蒹葭除掉了就没事了!”
人们酷爱隔岸观火,酷爱看别人生离死别。
这像是一场可笑的戏剧。
向来沉稳的建华骂了一声妈卖批,骑在老道士身上便是一通拳打脚踢,老道士连连求饶。
最后,唐山震拉住打红了眼的建华,村里的长者纷纷过来,搀扶起老道士,村长是个面善的老人,裹着宽大的袄子,此时却是对建华怒目而视,“你这年轻人好生不懂事!”
“放屁就该被打!”
建华喘着气,哼了一声。遥望被黄纸封锁的小屋,透过门缝他看到了被铁钉定在木板上的男女,红了眼眶。
唐尧没见过这场面,有些被吓着了,躲在唐山震的身后,望着陌生的人群,他们眼里像是闪着绿光,要将唐尧他们吃掉。
马东山冲撞着人群,成年人庞大的身躯不费吹灰之力将他阻拦,然后推开。老道士忽然发出尖锐的嘶叫,癫狂地颤抖起来,花白头发散落,甚至是有些惊恐地指着马东山,叫起来。
“是他,他是妖怪!山上的老虎,他来吃人啦……”
老道士抓着桃木剑,不停地叫嚷着。
“他才是妖怪,是他害死了他们……”
一群人将马东山制服,瘦小的身体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大汉死死压着,马东山死命抬起头,双眼胀得通红,拼命地扭动身躯,他想要撕碎这个满口胡言的道士。
不!
是老东西!
马东山口中发出低吼声。
街巷的积雪在行人的脚下混合着黑色的泥土,牲畜路过时排泄的分辨在他们的脚底下搅拌,然后稀释,最后糊在了马东山的脸上。
因为道士说牛粪可以驱邪!
难忍的恶臭充斥着整个鼻腔,泥水从口腔钻进喉咙,他止不住呕吐,强烈的恶心想是要将整个胃囊捣碎,
建华也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控制住,年长的村长挡在唐山震的身前,耐心劝说:“老唐,你有情义我是晓得的,但你和老马非亲非故,为了他家这点事,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东山是妖怪,老神仙都这样说了,你要相信高人的话,不要被他蛊惑了。”
“姓杨的,枉你活了六七十岁,还相信鬼神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没看出来那假道士想欠你钱不是?”唐山震怒不可遏,气急攻心,止不住咳嗽。
他气啊,气这些人的愚蠢,气命运的不公。
可是他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干看着儿子和孙子被控制,他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不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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